一阳

凌晨两点的出租屋，老旧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把闷热的空气搅得更燥。林恒盘腿坐在吱呀晃的木板床上，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巅峰赛结算界面停在“暖阳”ID的第12名上——距离前十只差一局，可刚才那把被队友坑得心态快炸，指尖还沾着掌心的汗，黏在玻璃膜上发涩。

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准备再开一把冲分，屏幕却突然弹出一条组队邀请，发起者ID赫然是“一诺”。

林恒的指尖顿在屏幕上。“一诺”这名字在巅峰赛高分段几乎是“疯批射手”的代名词——论坛里满是吐槽他的帖子，说他玩公孙离敢顶着三个前排冲脸，打马可波罗大招进场从不看队友位置，赢了全是他的功劳，输了就甩锅队友。林恒前几天还刷到过他的战绩截图，十局输八局，每局死亡次数都能排全队第一，评论区清一色“建议禁赛射手位”。

“选个打野都能被你玩成提款机，不会玩就别占位置！”

“辅助跟我！没看见对面连体婴压塔？打野死哪儿去了？”

“就这刷野速度？难怪卡在12名不上不下，菜狗也配打巅峰赛？”

耳机里突然蹦出的男声又急又冲，像颗炸雷劈在林恒耳边。他刚操控澜清完红BUFF，正打算去中路帮法师抢线，就被这通指责骂得懵了一瞬。低头看小地图，一诺的公孙离明明还有半血，对面射手和辅助只是在清线，连兵线都没压到塔下，哪来的“被压塔”？

“我刷完红就去，你先稳点。”林恒耐着性子回了句，手指却不自觉攥紧了手机——他最烦这种没搞清楚情况就乱喷的队友。

“稳？等你刷完野我塔都没了！”一诺的声音更冲了，还夹杂着鼠标点击的脆响，“跟你这种打野排真晦气，早知道我宁愿单排。”

这话彻底点燃了林恒的火气。他本来就因为上把输了憋着火，现在被人不分青红皂白骂“菜狗”，哪还忍得住？操控着澜直接放弃下路，转头往中路走：“你自己要浪怪谁？我凭什么围着你转？你是裁判还是教练？”

接下来的十分钟，两人彻底陷入“互怼+拆台”的死循环。一诺在下路被对面打野抓，发信号求支援，林恒假装没看见，转头去反对面蓝BUFF，还故意在队伍频道发“对面蓝开，速来”；林恒打暴君被对面五人围堵，喊一诺来帮忙，一诺却在中路慢悠悠清线，等林恒被击杀后，还发了句“打野自己没本事别叫队友”。

团战更是乱成一锅粥。一诺不管阵型，公孙离二技能接大招直接冲进对面后排，没两秒就被集火秒了，死前还不忘打字骂“打野不会保C”；林恒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用澜的大招把对面C位推到队友面前，转头却发现一诺还在塔下清兵，眼睁睁看着队友被对面剩下的人团灭。

“你是不是眼瞎？没看见我开团了？”林恒的声音也带上了火气。

“看见又怎么样？你开团不看队友位置，我过去不是送人头？”一诺反驳得理直气壮。

“我看你就是不想赢！”

“彼此彼此，你这种打野也赢不了！”

游戏结束时，屏幕上弹出“失败”的红色提示，一诺的公孙离死了八次，林恒的澜也只拿了三个头，评分双双垫底。结算界面刚出来，林恒就收到了一诺的私信，措辞比游戏里还冲：“菜狗打野，下次别让我再排到你，看见你ID就晦气。”

林恒气得手指都在抖，回怼的话几乎是秒发：“疯狗射手也就只会嘴硬，有本事别靠队友躺分，单排能上2000分算你厉害。”

“呵，我躺分？”一诺秒回，还带了个嘲讽的表情包，“你要是能有我一半的操作，也不至于卡在12名不上不下。有种别删好友，明天这个点再排一局，看我不把你打哭。”

林恒盯着屏幕上的“打哭”两个字，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涌了上来。他本来就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被人这么挑衅，更是不可能退缩。冷笑一声，回了句“奉陪到底”，然后退出了聊天界面。

可放下手机后，林恒却没了睡意。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空调影子，满脑子都是一诺那道有点炸毛的声音——不算难听，甚至带点少年人的清亮，就是语气太冲，像只炸毛的猫。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一诺的主页，翻看着这人的战绩：最近十局输了八局，每局输出都不低，就是死亡次数太多，看来是真的不会配合队友，只顾着自己秀操作。

“明明操作还行，就是脑子不好使。”林恒对着空气嘟囔了一句，手指却没点“删除好友”。他心里居然有点期待明天的“再战”——倒不是想跟一诺吵架，而是想看看，这个只会乱冲的疯狗射手，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他起身去阳台倒水，出租屋在老旧居民楼的六楼，没装电梯，楼下的路灯坏了好几盏，昏黑的巷子里偶尔传来猫叫。林恒靠着栏杆喝了口凉水，夜风带着点潮气吹在脸上，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烦躁。他掏出手机，又点开了巅峰赛排行榜，“一诺”的ID排在第18名，比自己低四位，可胜率只有42%，跟他那亮眼的操作完全不符。

“要是能学会配合，说不定能进前十。”林恒小声嘀咕，指尖划过屏幕上“一诺”的头像——黑底白字的“诺”字，简单得有点潦草，像随手写的。他突然好奇，用这个ID的人，现实里会是什么样？会不会也像游戏里一样，一点就炸？

回到房间，林恒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却还是睡不着。他打开论坛，搜了搜“一诺”的名字，除了吐槽帖，居然还有几个讨论他操作的帖子。有人说“一诺的公孙离走位是真的秀，就是太急了”，还有人说“上次看他直播，反应超快，可惜总跟队友吵架”。林恒点进一个直播片段，视频里的人没露脸，只听见那道熟悉的炸毛声：“这打野会不会玩？不会玩就别抢位置！”

跟刚才游戏里的语气一模一样。林恒忍不住笑了，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只会用发脾气来掩饰自己的急躁。他关掉视频，躺回床上，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反而多了点莫名的期待——明天凌晨两点，他倒要跟这个“一诺”好好较量较量，看看是自己的打野节奏更稳，还是对方的射手操作更秀。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曦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林恒把手机扔到枕头边，闭上眼睛，却在心里悄悄记下了时间。他不知道的是，这场因为互怼开始的“约定”，会成为他人生里最意外的转折，而那个游戏里炸毛的“一诺”，会成为他往后岁月里最离不开的人。

直到晨光漫过床头，林恒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游戏里的场景——他操控着澜，一诺操控着公孙离，两人不再互怼，反而配合着推掉了对面的水晶。醒来时，手机屏幕还亮着，好友列表里“一诺”的头像已经暗了下去，应该是去睡觉了。林恒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着那个黑底白字的“诺”字头像，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等着吧，明天我肯定赢你。”他对着手机小声说，然后起身洗漱，准备迎接新的一天——虽然这一天的开始，是为了凌晨那场跟“疯狗射手”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