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细碎声响,像玻璃杯轻轻相碰,又像书页被翻过。声音忽远忽近,彷彿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迴响。
我睁开眼。
头顶的灯光温柔洒下,光线在木地板上跳动,像水波般荡漾,牆角的阴影忽近忽远,家具的轮廓似乎略微扭曲。
鼻腔里瀰漫着淡淡的咖啡香,苦涩却带着安定。
毯子压在身上,暖意真切,却又像浮在空气中,身体有一丝漂浮感,像梦中被轻轻托起。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响将我拉回现实,带着一丝节奏,将我从恍惚中拉回。
我稍等。
我开口。声音听来沉稳,却像被调低了音高的自己,既陌生又熟悉。
但听起来又那麽的令人安心,如此自然。
床边有座衣柜,我于是起身拉开准备捯饬捯饬。
衣柜右侧整齐排列着黑白西服,带着一种冷峻的精准感,每件都像为某个准备好的角色待命。
左侧柔顺悬挂的洋装,花香与丝绸质感在空气中荡漾,彷彿保留着过往的自己,温柔而不张扬。
这迥然相异的风格陈列,却彷彿没有一丝突兀感,或许是因为剪裁与尺寸恰到好处,好像为同一个人量身。
我挑了件质地舒适的黑色西服外套穿上,再换上成套的长裤。随后俯身,在椅子上穿好皮鞋。
门边的仪容镜映出模糊的脸庞,越靠越散,像水波打碎。
我请进。
确认衣着得体后,我坐回面对门的椅子上,开口道。
门被轻轻推开。
霎那间,与房内不同的光晕透过缝隙交叠,更加清晰。
顺着那处明亮,我望向刚才敲门的主儿。
门被完全推开,一道不同于室内的柔光渗入。
一个颀长的男人立在那里,削瘦的脸带着几分干练。眉眼清澈,正静静望着我。
他像是习惯般走近,指尖替我理了理西服的袖口,随即露出一抹笑容。
"起来了,阮哥。下来吃早饭吧。"
声音忠厚而自然,带着日常的温度。
我点点头,站起身。
拾级而下,轻快的谈话声从身侧传来,我望向那来源。
满座的餐桌,上面放着可口的菜餚,飘来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或许是听到脚步声响,大家停下手边的动作,转头向我,齐声道:
"阮哥早。"
我点点头,迈向餐桌尽头,摆放在短边的那把椅子,轻轻落坐。
"千里,阮哥还没吃呢!"
一个严肃而沉稳的声音响起,我顺着目光看去,是个板着脸、神情认真的少年。
而那个叫千里的男孩噘起小嘴,目光望向这里唯一的女性,眼睛亮晶晶地撒娇道:
"谁让雪姐做的小笼包这麽好吃呢~~"
她应该就是雪姐了,她听到千里的话语后莞尔一笑,温柔回应:
"喜欢吃,下次我多做一些。"
而后将目光转向我,笑道:
"阮哥你来了,我再去把菜热一热。"
说罢她双手端上盘子起身,前往一旁的炉子。
我我顺势观察起餐桌上的人们。
刚才敲我房门的青年坐在我左手边下首,现在正和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挑眉或挠头,神情自在。
从千里的称呼中可以得知,青年的名字似乎叫做"久时"。
右手边是位高大的黑框眼镜男子,神态沉稳,坐姿笔直,举手投足间透露知性与规律。
身侧空着一个位置,那是属于正在厨房忙活的雪姐。
再过去那位,有些成熟的脸庞却夹杂着些许腼腆,正在和眼镜男子隔空谈着话。
"陈非"是眼镜男子,"曼曼"这有些可爱的名字则属于那个略显腼腆的男性。
饭后,大家各自在不同区域内起居着,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千里不顾眼前的大萤幕中,如火如荼进行的游戏,抛下手柄,欢快地起身跑向大门。
"呦,大家都在呢。"
一个绿藻头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在其底下是一张流里流气、桀傲不驯的脸,正扬起嘴角促狭地说。
"呦,这不是白鹿的老大吗,怎麽三天两头跑我们黑曜石来蹭饭?"
久时模彷着对方的语调,调侃回去。
"黎哥,别忘了正事。"
见黎哥又一副不着调,准备和久时槓上的样子,旁边的女性连忙提醒他。
"知道了,小庄。"
黎哥回应道,接着便用一张极其严肃的表情向我走来。
他附在我头一侧耳语道:
"大舅哥,白洁今天在吗?"
我白洁?
我心头一震,嘴唇微微颤抖——白洁?这不是我刚刚才开始用的新名字吗?
可我明明就在你眼前啊。
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耳边的声音拉长,像回声又像迴圈,视线里的餐桌与人物慢慢扭曲延展。
千里的笑声变得叠在一起,雪姐的身影忽大忽小,黎哥的脸竟逐渐褪色。
一种说不清的陌生感涌上心头,空气似乎变得稀薄,声音远去,世界开始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