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番外：明德帝·冰棺絮语

天幕消散已数月，北离皇宫深处，万年寒冰棺所在的宫殿却比往日更添几分肃穆与静谧。新帝萧崇（白王）遵从光幕揭示的真相，下旨将此殿尊为“蕙宁宫”，并增派了忠心可靠的宫人与侍卫，严令任何人不得惊扰。

是夜，月华如水，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晶莹剔透的冰棺上，映得棺中沉睡的女子面容愈发苍白静谧，仿佛月下谪仙，不染尘埃。

一道略显佝偻的明黄身影，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缓缓步入殿中。正是已退位为太上皇的明德帝萧若瑾。他比天幕显现时更显苍老，眉宇间积压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悔恨。

他一步步走到冰棺前，枯瘦的手掌轻轻抚上那冰冷刺骨的棺盖，仿佛想透过寒冰，感受一丝其下容颜的温度。

“冰裳…”许久，他才发出一声沙哑低唤，声音在空寂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又迅速被寂静吞没，“不…或许…朕该叫你…蕙宁。”

他望着棺中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眼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言。

“天幕…你也看到了，对吗？”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沉睡的人倾诉，“天下人都看到了…朕…也看到了。”

“朕一直以为，对文君，是年少求而不得的执念；对错杨，是相敬如宾的敬重与责任。直到那天…直到你毫不犹豫地挡在朕身前…”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闭上眼，那一日惊心动魄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朕才明白…原来真正能让朕心痛如绞、方寸大乱的…是你。”

“朕后悔…悔不当初。”他深吸一口气，寒气似乎能冻伤肺腑，“悔朕为何未能早些洞察叶家龌龊，未能将你早日护于羽翼之下。悔朕为何只因你‘庶女’身份与难民之籍，只予你侍妾微名，未能给你更尊荣的位份，让你在宫中依旧谨小慎微…若朕能如天幕所言，早知你是易枫之女，影宗嫡系…朕必以贵妃乃至…后位迎你，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朕更悔…悔未能护你周全。百里东君那一掌…打的何止是你…更是将朕的心也一同打碎了。”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那里闷痛至今，“朕眼睁睁看着你倒下…看着你鲜血染红龙袍…却无能为力…朕这皇帝，做得真是…失败。”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他对萧羽的复杂情感，如今才知那竟是她的亲生子，心中愧疚更甚；说他对萧琏的栽培与欣慰，幸好这个儿子像她，温良恭俭；说他对易文君的彻底失望，原来她享受的尊荣，竟大半窃取自她；说他对易卜的愤怒与不齿，为私心竟让亲侄女受尽苦难…

“蕙宁…”他最终伏在棺上，声音低微得如同叹息，“若时光能倒流，朕宁愿不曾登基，宁愿只是景玉王，或许…还能多护你几年安稳。朕这一生，负了错杨，误了文君，但最对不住的…是你。”

“你身处泥潭，却总想给别人撑伞。朕坐拥天下，却连一把伞都未能为你撑好…”

老泪，终究是从帝王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棺盖上，瞬间凝结成霜。

殿外寒风呜咽，仿佛也在为这段错位的人生、迟来的悔恨而哀泣。

不知过了多久，明德帝才缓缓直起身，最后深深望了棺中人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

他转身，步履蹒跚地一步步离去，背影萧索落寞，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已留在了这座冰冷的宫殿里。

唯余冰棺依旧，寒香缕缕，以及那一声消散在风中的、微不可闻的叹息：

“冰裳…蕙宁…来世…莫入帝王家…寻个平凡人家…安稳喜乐…”

（番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