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能代价

污水回荡的闷响在巨大的地下空间里逐渐平息，只剩下粘稠气泡破裂的细微滋滋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喘息。

陈阳背靠着冰冷潮湿的隧道壁，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试图压住那阵阵翻涌的恶心和眩晕。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被一柄小锤不停敲打，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脑仁深处的抽痛。那种感觉，比连续熬夜送三天外卖还要糟糕十倍，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刚才那一下粗暴的“碾压”抽干了。

他能感觉到胸腔里的那股热流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虚弱的余温。

地下枢纽里一片死寂。

所有三队成员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混杂着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就连那个一直支撑着能量护盾、名叫老张的壮硕队员，也解除了护盾，揉着发麻的手臂，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阳，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林婉儿甩了甩短刃上沾染的墨绿色粘液，几步走到陈阳面前。她脸上的防毒面罩已经推了上去，露出那张清冷但此刻写满复杂情绪的脸。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仔细地、一寸寸地扫描着陈阳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重力操控……”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带着一种确认事实的凝重，“你什么时候觉醒的第二种属性？”

陈阳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疼：“我…我不知道…之前好像就有感觉…但刚才…刚才一着急就……”

他语无伦次，自己都说不清楚。那种力量就像是深藏在身体本能里的野兽，只有在被逼到极致时才会咆哮着冲出来，完全不受控制。

“初步觉醒就具备双属性，并且是‘爆炎’与‘重力’这种高破坏、高控制的稀有组合……”林婉儿像是在对陈阳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里的震惊缓缓沉淀，转化为一种极致的严肃，“陈阳，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阳茫然地摇头，他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只想找个地方躺下。

“意味着你的潜力远超寻常觉醒者，但也意味着你的灵能核心远比普通人更不稳定，更危险！”林婉儿的语气加重，“未经训练强行催发高阶异能，尤其是重力这种涉及规则层面的能力，对精神和身体的负担是毁灭性的！轻则像你现在这样精神透支，重则灵能核心直接崩溃，或者被失控的力量反噬成一摊碎肉！”

她的话像冰水一样浇在陈阳头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看着自己还在轻微发抖的手，第一次对体内这股力量产生了真正的畏惧。

“我…我没想那么多……”他声音沙哑。

“所以你需要立刻进行系统的控制和训练！”林婉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不是建议，是命令。在你学会如何驾驭这股力量之前，你每一次使用它，都是在玩火自焚，并且会把周围的人一起拖下水！”

她的话毫不客气，甚至有些严厉，但陈阳却无法反驳。刚才如果不是她及时抓住机会一击必杀，等那怪物从重力压制中缓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队，后续净化工作交给你们。”林婉儿按住耳麦，对远处的队员吩咐了一句，然后一把抓住陈阳的胳膊，“你，跟我走。现在就去检测室，必须立刻评估你的灵能核心状态！”

她的手指很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陈阳几乎是被她半拖着离开了这片依旧弥漫着恶臭的战场，重新走向那条灯火通明的通道。

回到地下基地的分析区，之前那个老技术员李工早已严阵以待，显然已经收到了消息。他看陈阳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突然炸了炉的实验品，又是惊奇又是头疼。

“躺上去！”李工指着一台看起来更加复杂、连接着无数线缆和传感器的躺椅式仪器。

陈阳被林婉儿按在仪器上，各种冰冷的感应贴片立刻吸附在他的额头、太阳穴、胸口和四肢。仪器启动，更加细致、也更具有侵入性的扫描能量流遍全身，让他感觉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同时刺探。

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比之前那次扫描复杂了何止十倍。

“灵能活性峰值极高…双属性冲突迹象…核心稳定性指数暴跌…精神负荷严重超标…”李工一边操作一边报出数据，脸色越来越凝重，“好家伙，这灵能回路都快烧断了！小子，你真是命大！赶紧的，注入稳定剂和精神舒缓剂！”

一支冰冷的针剂通过仪器旁的机械臂，精准地注入陈阳的颈部静脉。

一股清凉的、带着轻微麻痹感的液体迅速流遍全身，疯狂抽痛的脑袋像是被浸泡在了冰水里，瞬间舒缓了许多。体内那微弱躁动的热流也被这股外力安抚，渐渐平稳下来。

陈阳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从溺水的边缘被拉了回来，浑身脱力地瘫在仪器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林婉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屏幕上逐渐平稳但依旧隐患重重的数据，眉头紧锁。

“他的情况很特殊，也很麻烦。”李工摘掉护目镜，揉了揉眉心，“潜力巨大，但底子太差，控制力几乎为零，完全是野路子。需要定制一套高强度的训练方案，先从最基础的灵能感知和控制开始，不然下次再这么乱来，神仙难救。”

“需要多久？”林婉儿问。

“至少一个月的基础打底，才能勉强做到不自我反噬。想要初步运用？看他的悟性和造化了。”李工瞥了一眼瘫着的陈阳，“而且，‘重力’属性的训练设备和指导教官都很稀缺，得向上面申请。”

林婉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她看向微微睁开眼的陈阳，语气不容反驳：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下午四点准时到这里报到。进行至少四小时的灵能基础训练。没有我的允许，绝对禁止私自使用异能，尤其是重力！听懂了吗？”

陈阳看着她冰冷严肃的脸，又感受了一下刚刚平复下去的头痛和体内那股沉睡下去的力量，最终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活下去，好像真的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