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鬼投胎

后巷的喧嚣被烤肉店嘈杂的人声和油脂灼烧的滋滋声取代。陈阳几乎是循着本能里对热量的渴求，一头扎进了这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油腻的小店。

手环导航精准得可怕。

他没看菜单，直接对着有点懵的服务员伸出三根手指：“五花肉，先来三份。不，五份！米饭一大盆！有什么快上什么！”声音嘶哑，眼睛都快饿绿了。

服务员被他这饿死鬼投胎的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眼他放在脚边的那套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黑色作战服和那把用布裹着的长刀（他还没傻到直接拎着显眼的武器上街），迟疑地点点头，快步走向后厨。

肉很快上来了，厚厚的五花肉片在烤盘上蜷缩、变色，油脂欢快地迸溅，散发出令人疯狂的焦香。陈阳根本顾不上烫，也懒得用生菜包，直接用筷子夹起烤得焦黄的肉片，蘸了点粗盐和辣椒面，就往嘴里塞。

烫！香！油润！肉汁在嘴里爆开！

一股强烈的、近乎感动的满足感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几乎没怎么咀嚼，囫囵吞下，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夹起下一片。

风卷残云。

五份五花肉，一大盆米饭，外加附送的小菜和两瓶汽水，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消失。周围几桌客人都看呆了，举着筷子忘了动作，看着他一个人表演饿狼传说。

胃里被扎实的食物填充，那股烧心蚀骨的饥饿感终于缓缓平息。陈阳长长舒了口气，靠在塑料椅背上，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他拿起手环，好奇地研究了一下，找到积分支付选项，对着桌角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消费：五花肉x5，米饭x1，汽水x2】

【扣除积分：1点】

【剩余积分：4点】

才1点？陈阳愣了一下，看来这积分购买力比他想象的要强一点？或者说，这里的物价本身就被“破晓”调整过？

他没多想，吃饱喝足，困意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高强度战斗、能量透支、又被强行修复，他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抱起装备，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那个熟悉的破旧出租屋。反锁好门，用椅子抵上，他甚至没力气去研究那把“炎烬”和作战服，直接把自己摔在了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只有深沉到极致的、仿佛要睡到世界末日的疲惫。

再睁眼时，窗外已是夕阳西下。

他是被活活饿醒的。

胃袋再次疯狂地发出空响，比昨天下午更甚。他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冲进厨房，翻出所有能即食的东西——半包挂面，几个鸡蛋，一把快蔫了的青菜，还有昨天剩的冷米饭。他一股脑地煮了一大锅堪称灾难的乱炖，稀里呼噜地灌进肚子，才勉强压下了那可怕的饥饿感。

看来李工说的“能量黑洞”不是开玩笑的。这种透支后的恢复，对食物的需求量大得惊人。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他看着扔在床上的黑色作战服和“炎烬”长刀，一种不真实感再次涌上。

下午四点。

他深吸一口气，换上那套作战服。衣服出乎意料地贴合舒适，材质透气且有弹性，似乎能根据体型自动微调。他将“炎烬”用厚布仔细裹好，背在身后，再次走出了家门。

熟门熟路地来到“老地方”修理厂。那个壮硕的修理工依旧在焊着东西，看到他过来，只是抬了抬眼皮，用焊枪指了指地下通道入口，连话都懒得说。

地下基地，分析区。

李工已经等着了，旁边还站着林婉儿。两人看着准时出现的陈阳，脸色稍霁。

“还算守时。”林婉儿淡淡说了一句，“跟我来。”

她带着陈阳走向基地更深处的一个区域，那里分布着好几个独立的训练室。她推开其中一扇门。

里面空间不大，四壁和天花板、地板都是某种银白色的、布满细微孔洞的吸能金属材质，没有任何多余的设施，只有房间中央的一个蒲团。

“脱鞋，进去，坐下。”林婉儿指示。

陈阳依言照做，赤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

“闭上眼睛。”林婉儿站在门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忘记你的爆炎，忘记你的重力。现在，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感知。”

“感知什么？”陈阳忍不住问。

“感知你体内那股力量的源头。”林婉儿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像寻找心跳一样找到它，像感受呼吸一样感受它的流动。不要试图控制，只是观察。告诉我它的颜色，它的形状，它的‘情绪’。”

这听起来有点神神叨叨。陈阳皱皱眉，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黑暗降临。

他努力集中精神，去感受胸腔那片区域。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时间一点点流逝，坐得他屁股发麻。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时，一点点微弱的光亮似乎在黑暗的意识深处亮起。那是一团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小火苗，呈现出一种躁动不安的橘红色，时不时还会扭曲一下，变成一种更加深沉、带着重压感的暗黄色，但很快又变回橘红。

它很“饿”，很“烦躁”，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焦灼不安的幼兽。

“我看到了一点光…红的，还有点发黄…它好像…很不安分？”陈阳不确定地描述着。

“很好。继续观察，尝试着，用你的‘意念’，轻轻地去‘抚摸’它，让它平静下来。”林婉儿的声音引导着。

陈阳尝试着在意识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团躁动的小火苗。

就在他的意识触碰到那火苗的瞬间——

轰！

那火苗像是被浇了油，猛地炸开！灼热感和沉重的压力感同时爆发！

现实中，陈阳周身红黄两色光芒猛地一闪！虽然微弱，却吓得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气，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太急了！”林婉儿冷声道，“你的意念本身就携带情绪能量！放空！放缓！把它当成一只受惊的野猫，你要有无限的耐心！”

陈阳咬咬牙，再次闭上眼睛，努力压下心中的挫败和急躁。

观察，只是观察……

一次又一次。他一次次尝试，那团能量一次次因为他不熟练的、带着杂念的触碰而剧烈反应。训练室里不时闪过失控的能量光芒，虽然微弱，却次次都让陈阳精神如同被针扎般刺痛。

枯燥、疲惫、挫败感不断累积。

直到训练室的门被敲响，另一个队员探头进来：“林队，B区有情况，需要你过去一下。”

林婉儿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浑身被汗水湿透、脸色发白的陈阳。

“今天到此为止。记住这种感觉，回去自己练习。控制不住，就别想下一步。”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匆匆离开。

陈阳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后背的作战服早已湿透。脑袋像是被掏空后又塞满了棉花，又沉又痛。

基础训练？这比他抡起电池砸怪物还要累一百倍。

他看着自己依旧空空如也的双手，苦笑了一下。

路还长得很。

他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

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