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川大学的学生会办公室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绝对不行。”江无暇把提案拍在桌上，震得尹峻的保温杯都晃了晃，“女子更衣室装监控？尹副主席是打算开创校园监控新产业？”
尹峻推了推金边眼镜，声音温和但坚持：“最近更衣室连续发生盗窃事件，这是最有效的...”
“最有效的侮辱女性方式？”江无暇打断他，“丹川十年前就试过这个方案，结果女生出席率下降百分之三十，盗窃发生率增加百分之四十。需要我给你看数据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纪律部的女生们挺直腰背，生活部的男生们低头假装记笔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每月一次的正副主席大战——丹川来的纪律部长vs新川本地的学生会副主席，女尊男卑遇上男尊女卑，每次都火花四溅。
尹峻深吸一口气：“那江部长有什么高见？”
“增加巡逻频率，安装智能储物柜，加强入场登记。”江无暇语速快得像子弹，“三个方案都比监控更衣室强一百倍。”
“预算呢？”
“从我部门经费里扣。”江无暇挑眉，“还是尹副主席觉得女生的安全感不值这个价？”
尹峻耳根微微发红。每次和江无暇争论到这个程度，他就会莫名想起母亲——那位丹川出身、说一不二的钢琴老师，小时候每次他弹错音，戒尺就会精准地落下来。
“那就按江部长的方案试行两周。”尹峻最终让步，声音弱了三分。
散会后，生活部的学弟凑过来：“峻哥，你也太给她面子了...”
尹峻正色道：“这叫尊重专业意见。”说完却下意识朝江无暇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样的戏码每周都在上演。从活动策划到经费分配，从值班安排到违纪处理，江无暇和尹峻几乎没有达成过一致。校园论坛甚至开了赌局，赌他们哪天会当场打起来。
但真正精彩的永远在幕后。
某天晚上，尹峻发现江无暇还在办公室整理校园安全演习资料。他犹豫再三，还是泡了杯丹川特有的花草茶放在她桌边。
“什么意思？”江无暇头也不抬。
“提神醒脑。”尹峻故作镇定，“明天演习需要你保持最佳状态。”
“怕我搞砸？”江无暇终于抬眼。
尹峻立刻后退半步：“纯粹是同事间的...互助。”
演习当天果然出事。模拟火灾现场，几个男生故意起哄，导致疏散通道堵塞。江无暇当场发飙，把那几个学生揪出来罚跑操场十圈。
“处罚过重了。”尹峻试图劝解，“校规上写的是...”
“校规第一百二十七条，紧急情况下纪律部长有权临时裁定。”江无暇冷眼看他，“尹副主席要给我开罚单吗？”
尹峻顿时噎住。他确实记得这条——主要是记得母亲当年如何用类似条款教训过他父亲。
围观群众眼看尹峻又一次败下阵来，却没人注意到他悄悄让体育部准备了淡盐水和毛巾。等那几个受罚的男生跑完，物资正好送到。
“峻哥，你这也太怂了...”体育部长忍不住吐槽。
尹峻推推眼镜：“这叫策略性妥协。”
转机发生在校园文化节。
按照惯例，要选一对男女同学穿传统服饰跳开场舞。也不知道哪个天才提议：“既然正副主席天天唱对台戏，不如让他们来跳，正好体现新旧文化融合。”
江无暇当场拒绝：“不会跳。”
尹峻也推辞：“不合适。”
但校长亲自拍板：“就你俩了，展现学生会团结。”
于是每天放学后，空教室里都会出现这样诡异的一幕——江无暇跳男步，尹峻跳女步；江无暇领舞，尹峻跟舞；江无暇说“重来”，尹峻就真的重来。
“尹副主席，你是没吃饭吗？”江无暇第N次停下动作，“女生步法也要有力道，不是让你装柔弱。”
尹峻苦笑：“江部长，这是男女双人舞，不是军训练习。”
“在我的认知里，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好。”江无暇逼近一步，“你是在质疑我的教学能力？”
尹峻下意识后退：“不敢...”
“那就继续练。”江无暇伸手扶住他的腰，“这里挺直，女生不代表要卑躬屈膝。”
尹峻浑身一僵。来自丹川的女生似乎完全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指导动作时直接上手纠正，反倒是他耳根红了一遍又一遍。
文化节当晚，聚光灯下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事故”。
按照编排，结尾时尹峻应该行传统女子屈膝礼，江无暇行男子抚胸礼。但尹峻起身时不小心踩到衣摆，整个人向前倒去——
江无暇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腰，顺势做了个探戈式的下腰动作。掌声雷动。
后台，尹峻惊魂未定地扶着墙：“刚才...”
“应急反应。”江无暇递给他一瓶水，“跳得还行。”
尹峻愣住：“你说什么？”
“没听见算了。”
“我听见了！”尹峻难得提高音量，“你说还行！”
江无暇转身整理服装，嘴角却微微扬起。她忽然发现，这个优柔寡断的新川男生，其实比想象中更要强。
自那以后，吵架照旧，但某些东西悄然变化。
尹峻还是会在会议上据理力争，但一旦江无暇真的冷下脸，他就会莫名气短。而江无暇虽然依旧强硬，却开始会在会下给尹峻递补充资料——用她的话说是“防止你因无知做出错误决策”。
最经典的是某次外出联谊，对方学校的学生会长公然调侃：“听说尹副主席有点惧内啊？”
全场尴尬中，江无暇淡然接话：“不是惧内，是尊重。建议贵校也引进这种优良传统。”
尹峻低头喝茶，藏住突然上扬的嘴角。
当晚校园论坛飘起新帖：
【理性讨论】今天江部长是在维护尹副主席吗？
热评第一：瞎说！那只是丹川人对所有物的占有欲！
热评第二：楼上不要命了？小心明天吃罚单！
而此时，事件中心的两个人正站在女生宿舍楼下。
“这个给你。”尹峻递过一个U盘，“你要的过去五年校园安全事故统计。”
“谢谢。”江无暇接过，“明天会议我不会让步的。”
“我知道。”尹峻微笑，“但我准备了新数据。”
路灯下，两个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依旧观念不合，依旧争吵不休，但某种奇妙的平衡已经形成。
就像丹川的玉石和新川的茶水，看似不相容，却在碰撞中磨出独特的光泽。
宿管阿姨从窗口探出头：“小江啊，要关门了！”
江无暇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又回头：“尹峻。”
“嗯？”
“下次泡茶，少放点糖。”
尹峻站在原地，直到江无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他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弯新月。
也许母亲说得对——有些“惧”，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敬”。而有些“强”，恰恰需要“柔”来平衡。
不过这种话，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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