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我站在咖啡馆门前,肩头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像是谁撒了一把盐。
苏婉轻声说:“进去吧,真相总得有人去听。”她转身离开时,大衣下摆的泥水印子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暗色痕迹。
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风中传来远处洒水车叮咚的音乐声。那声音让我想起很久以前,沈临舟带我去北海公园玩,八音盒里也是这样的旋律。那天他蹲下来帮我系围巾,手指被冻得通红。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风铃作响,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沈临舟正低头翻阅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神瞬间紧绷。他今天穿的是深灰色高领毛衣,腕表边缘磨损的位置和照片中一模一样。
顾承渊坐在他对面,手里握着咖啡杯,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袖口露出半截袖扣,像是早有准备。
我缓缓走近,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合同与企划书,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真巧啊,昭昭。”顾承渊放下咖啡杯,“来得正好,我们正谈到你的咖啡馆。”
我盯着他,喉咙发紧。手里的照片已经被我捏出了折痕,纸张边缘都卷了起来。
“这家店选得好。”他继续说道,“平安里地段金贵,不是一般人能拿下。”
沈临舟皱眉,语气克制:“别说了。”
我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顾承渊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告诉你,这片区域的开发权早在三年前就归他了。”
沈临舟沉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表边缘。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夜的画面。沈临舟帮我整理企划书,灯光落在他睫毛上,他说:“我想陪你一起做。”
可现在他却低头不语,像是默认了顾承渊的话。
我忽然开口:“三年前的酒局,你是谁派去的?”
沈临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意。
“三年前……”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是受顾承渊委托,调查你的生活状况。”
我瞳孔一缩,手心出汗。
“但我没打算介入你的生活。”他继续道,“是你让我停不下来。”
他翻开企划书,指着某一页:“你写的每一篇策划案我都看过,我……是真的喜欢你。”
顾承渊嗤笑一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像是看戏一般。
我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所以你接近我,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
沈临舟摇头:“不,是后来才变的。我原本只想确认你过得还好。”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质问,“你要我信任你,却连真相都不敢说?”
他低头:“我怕你会像他一样,不信我。”
顾承渊冷笑插话:“你终究还是学他了。”
我看着沈临舟,眼中泛起泪光,却强忍着不让落下。
“我曾信过一个人,他让我心碎。”我冷冷道,“我不愿再犯同样的错。”
我转身走向门口,风铃再次响起。外面的雪更大了,像是要把整条街都掩埋。
沈临舟追出来,雪地里喊我的名字。我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别跟着我。”
我走在雪中,脚步沉重。手机震动起来,是江晚晴打来的。
我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她急促的声音:“昭昭,我知道顾承渊三年前就知道苏婉陷害你了!”
我脚步一顿,雪落无声。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镜头拉远,我站在街角,身后是模糊的咖啡馆轮廓,风雪弥漫。
雪落在睫毛上,融化成水珠。我站在街角,手机贴在耳边,江晚晴的声音像一根细线,把我从冰封中拽出来。
“你说什么?”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气音。
“顾承渊三年前就知道苏婉要害你。”她压低声音,“我查到了他当时的通话记录。”
我望着咖啡馆的方向,玻璃窗里透出暖黄灯光,沈临舟的身影还站在门口,像是被冻住了。
我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声音发紧:“你为什么会帮我查这个?”
“因为……”她顿了顿,“我不信他是你口中那个‘温柔的人’。”
我挂断电话,转身朝地铁站走去。雪越下越大,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路过一家便利店,橱窗里播放着新闻,主持人正在播报一条地产消息——
“平安里区域旧城改造计划今日正式启动,项目负责人顾承渊先生表示……”
我停下脚步,盯着屏幕。画面切到顾承渊接受采访的画面,他穿着黑色大衣,目光却没看镜头,而是望向镜头之外的地方,神色复杂。
我想起刚才他在咖啡馆说的话:“这家店选得好。”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会把店开在那里。
风卷起一片雪花扑在脸上,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沈临舟明明三年前就拥有那块地的开发权,却任由我租下店铺,甚至陪我一起做企划。
他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猛地转身,朝咖啡馆跑去。可当我跑到街口时,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沈临舟已经不在原地。
手机再次震动。
是沈临舟的短信。
“昭昭,听我说完。”
我没有回,直接拨过去。铃声响了几声,被接起。
他的声音低哑:“你在哪?”
“你为什么要让我开那家店?”我喘着气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他说:“因为我欠你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三年前我没能给你的那个。”
我攥紧手机,心跳加快:“你知道我那天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他嗓音沉下去,“我一直在。”
我愣在原地。
远处传来教堂钟声,一下、两下,敲碎了空气里的冰壳。
“昭昭。”他低声唤我,“给我十分钟。”
我望着咖啡馆的门,风铃还在晃动。我推门进去,空无一人。
沈临舟留下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低头看着那几个字,手指微微发抖。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的冬天,北海公园的长椅,还有那个蹲下来为我系围巾的男人。
他真的回来了。
可这一次,我不知道该不该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