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旅馆门口，手心全是冷汗。
霓虹灯牌滋啦闪烁，前台坐着打瞌睡的老者，桌上电话线像蛇一样盘着。司机用泰语问了句什么，我摇摇头付完钱下车。风从巷口灌进来，卷起满地落叶，打着旋儿扑在脸上。
306房门虚掩着。
我掏出备用钥匙，锁孔卡顿了两次才转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霉味扑面而来。床头柜抽屉里有半包皱巴巴的香烟，桌角水渍呈拖拽状延伸到墙角。我蹲下身，指甲刮过地板缝隙，沾到暗褐色碎屑。
笔记本电脑搁在窗边，屏幕积着灰。
手指悬在U盘上方发抖。这是视频里出现过的那枚U盘，和沈临舟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插入接口的瞬间，文件夹自动弹出，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时长3分27秒。
双击播放键的瞬间，听见顾承渊的声音：
"临舟，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帮我守住昭昭。"
"还有件事，"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别让她知道账本的事，她承受不了。"
我猛地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窗外传来引擎声，由远及近。我抓起台灯往身后藏，可推门声响起时，我听见沈临舟的声音：
"你不是来救他的..."
我冲过去拉开门，他举着双手后退半步，袖口滑落的手表在月光下泛着蓝光。就是视频里那个男人手腕上的那块。
"三年前你就见过他？"我压着嗓子问，"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沈临舟的目光扫过桌上电脑，轻叹："原来你已经听到了。"他转身关上门，金属反锁声格外清晰。
"强大？还是控制？"我把U盘捏得发烫，"你说要等我足够强大，可你凭什么决定什么时候才是'足够'？"
他沉默着解开衬衫袖扣，卷起袖子的动作像是卸下铠甲。那道蜈蚣状的疤痕从手腕蜿蜒到肘窝，在昏暗灯光下仿佛活物。
"那晚他替我挡刀时说，总有一天你会需要真正的自由。"他抬头直视我的眼睛，"可我没等到那天，就先把你圈在了我的保护里。"
我忽然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响震得吊灯摇晃。伸手去够背包时，瞥见电脑屏幕闪了闪。新的对话框弹出来：
【发送方：未知】
"小心，有人在监听"
我攥紧背包带："现在轮到我做选择了，不是吗？"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沈临舟猛地转身看向门口，我趁机翻过阳台护栏。二楼坠落的瞬间，我抓住垂落的电缆，顺势荡到隔壁遮雨棚上。
"昭昭！"
他的喊声混在雨夜里。我在小巷阴影里按下手机录制键，镜头对准胸前微微发烫的U盘：
"从今天开始，我要把所有被藏起来的真相，一件件摆到阳光下。"
我躲在出租车后座，看着沈临舟从旅馆出来。他站了一会儿，仰头望着雨中的天空，然后快步走向街角的便利店。
手机震动。
是江晚晴。
"昭昭你在哪？"她的声音透着焦急，"刚才有人入侵了我的邮箱，那段视频消失了！"
"我知道是谁干的。"我盯着玻璃上蜿蜒的雨水，"沈临舟。"
"不可能！"她惊呼，"他一直在帮你......"
"帮谁？"我冷笑，"帮我找回真相，还是帮我永远困在过去？"指尖划过U盘边缘，"晚晴，告诉我，当年在医院，顾承渊真的一句话都没说过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他只说了一句，"她终于开口，"他说'让昭昭恨我，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我闭上眼，眼泪顺着睫毛滚落。
凌晨三点，我在曼谷郊区的汽车站醒来。背包还在肩上，U盘贴身藏着。手机显示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沈临舟发的：
【1】昭昭，听我说...
【2】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请相信我是在保护你
【3】如果你真想知道全部真相，来找我
雨还在下。
我买了张去清迈的车票，却在上车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蹲在角落，耳机线缠着食指。这不是视频里跟着顾承渊进旅馆的那个黑衣人吗？
我悄悄绕到车站后门。刚掏出手机想给江晚晴报信，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别怕。"是沈临舟的声音，"他们盯上你了。"
我挣扎着咬他手臂，他吃痛松开手。我转身就跑，却被他拉住手腕。
"听着，"他的呼吸急促，"顾承渊让我保护你直到你足够强大，但他没说要我看着你送死。"
我盯着他手腕上的伤疤："所以他早就知道真相会暴露？"
"不，"他摇头，"他只是知道我迟早会犯错。"
远处传来脚步声。沈临舟把我推进一辆出租车，自己坐进副驾驶。车子启动时，我看见三个黑影从后视镜里逼近。
"去哪？"司机问。
沈临舟和我同时开口：
"机场。"
飞机降落时已是第二天傍晚。沈临舟一直坐在后排，沉默地看着窗外。下机时他伸手想扶我，我躲开了。
"你打算把他藏到什么时候？"
"昭昭..."
"顾承渊还活着，对不对？"我转身盯着他，"不然你不会这么紧张。"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知道。"
"撒谎。"我冷笑，"你手腕上的疤，是他替你挡刀留下的。如果他已经死了，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他终于开口："三个月前，我收到他寄来的U盘。里面是你这些年的照片，从你搬离公寓第一天开始。"
我愣住了。
"他说，该让你知道了。"
我们回到那间咖啡馆。天已经黑了，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映在空荡的街道上。江晚晴正在收银台后擦杯子，看见我们时手一抖，杯子摔在地上。
"你把他藏哪了？"她盯着沈临舟。
"我不知道。"他摘下手表放在桌上，"但我想他知道我们会找到这里。"
我坐下，掏出U盘："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沈临舟看着我的眼睛："账本。"
"什么账本？"
"能让整个顾家垮台的东西。"
江晚晴倒吸一口冷气。我盯着U盘，突然想起什么："苏婉是怎么死的？"
"车祸。"沈临舟说，"但警方在她胃里发现了安眠药。"
"所以..."我声音发抖，"她不是自杀？"
"不知道。"他摇头，"但顾承渊收到匿名信，说有人要用账本要挟他。那天他本来是要去找你解释的，结果接到了苏婉的电话..."
我忽然明白过来："所以他去了酒店，想确认账本的事？"
"是的。"沈临舟点头，"但没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早上，苏婉坠楼身亡。"
我攥紧U盘："我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沈临舟伸手按住我的手："你确定吗？一旦知道真相，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看着他，"从你决定替我选择那天起，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U盘："这个给你。里面有我这三年调查的所有资料。"
"为什么现在给我？"
"因为你已经准备好了。"
江晚晴插话："等等，顾承渊为什么要托你保护昭昭？"
沈临舟看了我一眼："因为账本上有我的名字。"
我盯着沈临舟放在桌上的手表。表面蓝光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一滩化不开的血。
"账本上有你的名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什么意思？"
江晚晴弯腰捡起碎片："昭昭，我们得离开这。刚才那些人肯定还会回来。"
沈临舟没动。他只是静静看着我："三年前那晚，顾承渊说账本上有两个背叛者的名字。其中一个......"
"是你。"我替他说完，"另一个是谁？"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现在说太危险。"
我突然笑起来。玻璃窗映出我的脸，苍白得像鬼。"危险？你们把我蒙在鼓里三年，现在才说危险？"
手机又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是苏婉的墓碑。下方写着：下一个就是你。
我把手机摔在桌上："有人在跟踪我。"
沈临舟终于变了脸色。他抓起外套："跟我走。"
"去哪？"我和江晚晴同时问。
他看向门口："安全的地方。"
门铃突然响了。
我们三个都僵在原地。透过玻璃，能看见门外站着个穿雨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快开门。"男人用生硬的中文说，"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江晚晴攥紧扫帚，指节发白。我摸到口袋里的U盘，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沈临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朝后门移动。可就在这时，收银台的电话响了。
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店里炸开。
男人在外面笑起来："别白费力气了。你们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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