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阔的空地上,火把噼啪作响,火星溅在满地的兵器残骸上,映得谢旧城的脸一半赤红、一半阴鸷。
他右手按在腰间的“裂魂刀”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手直直戳向月卿,指甲几乎要碰到她胸前的机关囊——那囊里装着月卿刚改良的火药流管,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妖女!你敢不敢看着我!”谢旧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混着粗气砸在石墙上,“暗河三姓百年基业,不是你手里摆弄的破烂铁器!我们是明德帝的刀,是北离皇室藏在暗处的刃——刀要做的,是听主人的话,不是反过来咬主人!你倒好,撺掇苏昌河关暗河、造杀器,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
他猛地转头,目光扫过身后的谢家弟子——那些人里,有跟着他杀过雪月城暗哨的老手,也有刚入暗河的少年,此刻都攥着刀,眼神里满是惶惑。
谢旧城伸手拍了拍身边一个断了耳的青年肩膀,那青年的耳朵是去年替朝廷截杀魔教使者时丢的,伤疤还泛着粉白。
“小五,你说!”谢旧城的声音陡然拔高,“去年我们护着户部尚书过瘴江,明德帝赏的黄金,是不是够你娘在天启城买个大宅子?现在呢?就因为这个女人,明德帝派羽林卫围了我们的矿场,皇城司的人在山下盯着,连黄泉当铺的银子都转不出来——你娘要是知道你要跟着她反朝廷,她会不会哭?”
小五的脸瞬间涨红,握着刀的手开始发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谢旧城见状,又转向人群里的慕家老医工,那老医工手里还攥着个空了的药瓶,瓶里本该装着给杀手疗伤的“续骨散”,却因为月卿挪用药材炼毒烟,断了三天的货。
“李老!”谢旧城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上次苏暮雨重伤,是不是你用‘还魂草’救回来的?现在还魂草全被她拿去喂火器了,下次兄弟们跟武林高手拼命,中了剑、中了毒,你拿什么救?拿她那些会炸的铁疙瘩吗?”
老医工叹了口气,垂下眼,没反驳——他前天才跟慕家主说过药材短缺的事,却被苏昌河以“武器优先”顶了回去。
石厅里的气氛渐渐变了,原本站在苏家那边的几个外围杀手,也开始悄悄往后退。
月卿终于抬起头,她的发髻有些散乱,额角沾着灰,却没退后半步,伸手将机关囊护得更紧:“谢城主,暗河不是任人摆布的刀!朝廷拿你们当棋子,用完就扔——雷家堡为什么龟缩在一个地方不出来,那是朝廷要吞雷家的火药,他们就连把霹雳雷火弹供给江湖中人都不敢。你们以后难道也想这样吗?”
“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改规矩!”谢旧城猛地拔出裂魂刀,刀刃映着火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你以为你的火器能打赢雪月城的剑?能挡望城山的符?昨天我派去山下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李寒衣的‘月夕花晨’已经出鞘,无双城的无双剑匣都运到了山口——甚至天外天都带着大批人马,他们来干什么?来给你送贺礼吗?”
他突然向前踏了一步,刀光逼近月卿的咽喉,石厅里的谢家弟子瞬间围了上来,苏家的人也立刻举刀相向,两拨人的刀刃几乎要贴在一起。
谢旧城的声音里满是决绝,像在嘶吼,又像在哀求:
“兄弟们!这女人要把我们往死路上带!杀了她,把武器图纸献给明德帝,我们还能活!要是等武林高手冲进来,我们暗河当时候就会迎来雷霆震怒——到时候尸骨堆在山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杀了她!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暗河!”
他的话刚落,小五突然嘶吼一声,举刀朝月卿冲了过去,慕家的几个年轻医工也跟着动了,石厅里瞬间响起兵器碰撞的脆响,火把被撞落在地,火星溅到干草上,燃起一小簇火苗,像暗河此刻的命运,在毁灭的边缘摇摇欲坠。
小五的刀还没劈到月卿面前,苏昌河的怒喝就炸了开来:“找死!”
他腰间的软剑“唰”地出鞘,剑脊擦过小五的刀身,火星溅在小五的手腕上,疼得小五惨叫一声,刀脱手飞出,钉在石墙上嗡嗡作响。
苏家的杀手们早有准备,此刻像暗夜里的影子般扑上前,与谢家弟子撞在一处——有的用短匕刺向对方的肋下,有的用臂甲格挡拳风,石厅里瞬间满是兵器碰撞的脆响、骨骼断裂的闷哼,浓稠的血迹黏在石板上。
月卿没像苏家杀手那样冲上去厮杀,她脚下踩着细碎的步子,避开混战的人群,冲着谢旧城的方向而去,她知道谢旧城是谢家的主心骨,只要拿下他,谢家的乱局就能稳住,可谢旧城身边围着三个谢家精锐,都是练了二十年“诡道拳法”的老手,拳头能碎青石。他们出来分分阻拦。
“妖女,看拳!”一个谢家精锐发现了她的意图,挥着拳头朝她面门砸来,拳风带着腥气,显然是在拳头上抹了毒。
月卿身子一矮,同时左手一扬,一掌冲着那人而去,“找死……”月卿现在已经是鬼仙之境,一掌就把人拍飞,那精锐重重的,摔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就被月卿踩住了后颈,软骨散顺着皮肤渗进血脉,瞬间没了力气。
另外两个精锐见同伴被制,分左右朝月卿包抄过来。
月卿懒得跟他们掰扯,在他们伸手的瞬间,抽出腰间锁魂链。将锁魂扣的细链缠上了他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拽,那精锐的手被链上的倒刺勾住,疼得他嘶吼起来,左边的人趁机出拳,却没料到月卿把右边的人往他身上一推,两人撞在一起,
刚要挣扎,就被月卿一人一脚踢晕
解决了谢旧城身边的护卫,月卿终于直面谢旧城。此时谢旧城正跟苏昌河缠斗,他的裂魂刀砍向苏昌河的肩膀,苏昌河用软剑格挡,剑与刀相抵,两人都在较劲,脸涨得通红。
谢旧城见月卿过来,心里发慌,想抽刀回防,可苏昌河死死缠着他的刀,不让他脱身:“谢旧城,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才是暗河的主子!”
月卿抓住这个机会,脚下发力,像只轻捷的猫,跃到谢旧城身后,锁魂扣的细链瞬间缠上他的脖子,链尾的铁钩抵住他的咽喉——只要她稍一用力,铁钩就能刺穿他的气管。谢旧城的身体瞬间僵住,裂魂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脖子上的细链,却不敢用力扯,怕铁钩划破皮肤。
“都住手!”月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压过了石厅里的厮杀声。
正在混战的谢家弟子和苏家杀手都停了下来,看向这边——只见谢旧城被月卿制住,脖子上的细链勒得他脸色发青,而月卿的另一只手还握着震天雷,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昌河喘着粗气,用软剑指着地上的谢家弟子:“谁敢再动,就别怪我不客气!”
月卿没理会苏昌河,目光紧紧盯着谢旧城,手指轻轻动了动,
细链又勒紧了几分,逼得谢旧城不得不张开嘴呼吸:“谢城主,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说我是妖女,说我害了暗河,可我倒想问问——”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到底是谁让你在这里煽风点火、动摇人心的?是皇城司的人,还是慕家的长老?或者,是你背后的那位‘陛下’?”
谢旧城的眼睛瞪得溜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显然没料到月卿会直接戳破他的底牌。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得隐秘——三天前,皇城司的指挥使私下见了他,承诺只要他杀了月卿、献了武器图纸,就保谢家成为暗河的掌权者,还能让他的儿子进天启城当差。
他本想借着武林高手围堵暗河的由头,煽动大家杀了月卿,可没料到月卿竟这么快就制住了他。
“怎么?不敢说?”月卿的手指又按了按震天雷的机括,“你以为你背后的人能保你?现在明德帝派来的羽林卫就在山下,皇城司的人巴不得我们自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口口声声说暗河是明德帝的刀,可在他眼里,我们不过是用完就能丢的破烂——你想当忠臣,也得看看人家要不要你这条狗命!”
谢旧城的脸从青转白,又从白转红,他想反驳,可脖子被勒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徒劳地瞪着月卿。
此时谢家弟子也慌了——他们刚才跟着谢旧城喊杀,是以为谢旧城能带着他们活,可现在听月卿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当枪使了。
有几个弟子悄悄往后退,手里的刀也垂了下来。
月卿见谢旧城还是不说话,手腕微微用力,锁魂扣的倒刺刺进了谢旧城的皮肤,一丝血迹顺着细链流了下来:“最后问你一次,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说出来,我可以留你一条命;不说,我现在就炸了这里,让你跟你的‘忠臣梦’一起陪葬!”
谢旧城的身体开始发抖,他看着月卿眼中的决绝,终于怕了。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是……是皇城司的指挥使……他……他承诺保我谢家……
话刚说完,石厅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羽林卫的呐喊:“奉旨围剿暗河叛逆,降者免死,抗者格杀勿论!”
月卿脸色一变,看向苏昌河:“看来我们没时间内讧了。”
苏昌河也皱起眉头,捡起地上的裂魂刀,架在谢旧城的脖子上:“先把他关起来,等解决了外面的麻烦,再跟他算账!”
一场因内斗引发的厮杀暂时停了下来,可暗河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