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水珠从秦莫白湿漉漉的金色发梢滴落,砸在浴缸水面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慌的“滴答”声。
兰斯洛特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唯一的出口。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上到下,将浴缸里那个赤条条、吓得魂不附体的金发青年从头到脚审视了无数遍。目光掠过那头与伊格纳茨兽形毛色如出一辙的耀眼金发,扫过水中漂浮的细软金色绒毛,最终定格在那张写满了惊恐、与洛兰帝国子民截然不同的东方面孔上。
秦莫白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完蛋了”三个字在疯狂刷屏。他下意识地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试图遮掩一丝不挂的身体,冷水和恐惧让他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他想解释,想尖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喉咙像是被冻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兰斯洛特冰封般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仿佛看到了什么超出他庞大数据库理解范围的现象。但这丝波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了然和……兴味?
他缓缓迈步,走进了洗漱间。军靴踩在湿漉漉的石砖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秦莫白疯狂跳动的心脏上。
秦莫白吓得往后猛缩,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浴缸壁,退无可退。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神明俯视着一只意外闯入的、惊慌失措的蝼蚁。
兰斯洛特微微倾身,伸出那只骨节分明、曾扼住他猫形后颈皮的手。秦莫白吓得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想象中的疼痛或者禁锢。
然而,那只手却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掠过他的耳畔,从漂浮着绒毛的水面上,拈起了一缕他刚刚脱落下的、格外柔软细密的金色猫毛。
指尖捻动着那缕绒毛,兰斯洛特的视线再次回到秦莫白惨白的脸上,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笃定:
“……看来,‘迷迭星尘’还有意想不到的副作用。”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谜题,“或者说,这才是你‘内核’真正的形态?”
秦莫白猛地睁开眼,对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脏骤停了一拍。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甚至猜到了自己是异世界灵魂!
“我……我不是……”秦莫白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
“突然从一只猫,变成了一个……异邦人?”兰斯洛特接上了他的话,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讨论天气,但每个字都让秦莫白如坠冰窟。他甚至精准地点出了“异邦人”这个词。
秦莫白彻底哑口无言,只能惊恐地看着他。
兰斯洛特的目光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扫过,那目光并不带任何情欲色彩,反而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完好程度,但依旧让秦莫白羞耻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起来。”兰斯洛特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秦莫白僵着不动。起来?光着身子在他面前站起来?杀了他吧!
见他没有动作,兰斯洛特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拉他,而是直接探入水中,扣住了秦莫白的一只手腕!
那冰冷的触感让秦莫白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就想挣扎甩开。“别碰我!”
他的反抗似乎激怒了对方,或者说,触碰到了对方某种不容违逆的底线。
兰斯洛特眼神一凛,手上稍一用力,竟直接将秦莫白从水里猛地拽了起来!
“啊!”秦莫白惊呼一声,大量水花哗啦溅落,他踉跄着被拖拽到浴缸边缘,赤条条地站在对方面前,冰冷空气瞬间包裹住湿透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极致的羞耻和恐惧让他几乎晕厥。
他徒劳地试图用另一只手遮挡自己,眼眶因为屈辱和害怕而迅速泛红。
兰斯洛特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窘迫和抗拒。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强势的、不容置喙的审视,牢牢锁住秦莫白惊慌失措的深褐色眼眸。另一只手抬起,并非要攻击,而是……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无法闪避。
“听着,”兰斯洛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耐心,“无论你来自哪里,现在,这具身体,这个身份,都属于我。你的秘密,在我允许之前,没有泄露的资格。同样,你的反抗,毫无意义。”
他的指尖冰冷而用力,捏得秦莫白下颌骨生疼。那强大的、属于银龙血脉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秦莫白呼吸困难,浑身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在迅速流失。他就像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只能无助地颤抖。
然后,在秦莫白极度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兰斯洛特的脸猛地凑近!
冰冷的、带着淡淡凛冽气息的唇,以一种绝对强势、不容拒绝的姿态,重重地压在了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上!
“唔……!”
秦莫白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一片空白!
他在干什么?!他他他……他在亲我?!
这不是那种带着爱欲或温柔的亲吻,而更像是一种……标记?惩戒?或者说,是一种极端强势的、宣告所有权的方式。冰冷,霸道,充满了掠夺意味,碾磨着他的唇瓣,甚至带着一丝惩罚性的力道,不容许丝毫退缩。
秦莫白彻底懵了。灵魂出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唇上传来的那冰冷而柔软的触感,以及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强势气息。
这个吻并不长久,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兰斯洛特终于松开他时,秦莫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腿软得直接向后跌坐下去,幸好后背抵住了浴缸边缘才没摔倒。他剧烈地喘息着,嘴唇又麻又痛,还残留着那种冰冷的触感,深褐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茫然、屈辱和巨大的混乱,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水迹,狼狈不堪。
兰斯洛特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强势亲吻的人不是他。他甚至伸出拇指,极其自然地擦过自己唇角可能沾染的水渍,动作优雅却冰冷得令人心寒。
“现在,”他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无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你需要衣服。”
他转身走出洗漱间,片刻后回来,手里拿着一套看起来像是侍从或者学徒穿的简单衣裤——白色的亚麻衬衫和棕色的长裤,还有一块干燥的浴巾,毫不客气地扔到了还在发抖的秦莫白头上。
“擦干,穿上。”命令简短至极。
浴巾挡住了视线,也给了秦莫白一丝喘息和遮掩的空间。他抓着柔软的浴巾,手指还在剧烈颤抖,脑子里依旧乱哄哄的,那个冰冷的吻带来的冲击力远胜于之前所有的惊吓和社死。
他机械地、快速地用浴巾擦干身体和头发,然后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粗糙的衣裤。衣服有点大,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形单薄,狼狈又可怜。
兰斯洛特就抱臂靠在门框上,冷漠地看着他完成这一切,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忙,像是在监督一个任务流程。
等秦莫白穿好衣服,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过长的袖口时,兰斯洛特才再次开口:“跟我来。”
“去…去哪里?”秦莫白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沙哑的鼻音,小心脏依旧砰砰狂跳。
“晒太阳。”兰斯洛特的回答言简意赅,甚至听起来有点荒谬。
晒太阳?现在?在他刚刚经历了从猫变人、还被强势亲吻之后?这位圣骑士长的思维逻辑是坏掉了吗?
但秦莫白不敢问,也不敢反抗。他就像个被设置了跟随模式的机器人,低着头,踩着过长的裤脚,踉踉跄跄地跟着兰斯洛特走出了房间,走出了这栋压抑的建筑。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们来到了位于宫殿建筑群边缘的一处高墙庭院。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小型的空中花园,种植着一些耐寒的常绿植物和正在冬日阳光下绽放的奇异花卉。空气清新冷冽,但阳光照在身上确实暖洋洋的。
几个穿着体面的贵族男女正在不远处散步低语,看到兰斯洛特出现,立刻投来敬畏的目光并躬身行礼。而当他们的视线落到兰斯洛特身后那个穿着不合身仆从服装、一头耀眼金发却有着东方面孔、眼睛红肿、看起来畏畏缩缩的陌生青年时,都不由得露出了惊讶和探究的神情。
兰斯洛特对周围的视线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一处阳光充足的长椅前坐下,然后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秦莫白僵在原地,被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他一点都不想晒太阳,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好好消化一下刚才发生的、足以颠覆他二十二年人生观的事情。
“坐下。”兰斯洛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秦莫白一个激灵,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长椅的最边缘,尽可能离兰斯洛特远一点,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阳光确实很暖和,驱散了一些身上的寒意,却无法温暖他冰凉混乱的内心。他低着头,盯着自己从过长的裤脚下露出的脚趾,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洗漱间里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幕,脸颊一阵阵发烫。
兰斯洛特似乎真的只是来晒太阳的。他靠在长椅背上,闭着眼睛,冷硬的侧脸在阳光下仿佛柔和了一丝,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依旧强大。他不再说话,也不再关注身旁坐立难安的秦莫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莫白从一开始的极度紧张,逐渐变得有些麻木。阳光晒得他昏昏欲睡,身体刚刚经历巨变又大哭一场,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似乎已经睡着(但他怀疑根本不可能)的兰斯洛特,又看了看周围。那几个贵族已经走远了,庭院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草,猛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逃跑!
现在!就是现在!
兰斯洛特似乎放松了警惕,而且这里是露天庭院,不是封闭的房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被带回去,天知道这个阴晴不定、行为诡异的圣骑士长还会对他做什么!研究?囚禁?还是更过分的事情?!他不要当什么所有物!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他的心再次狂跳起来,这次是因为激动和紧张。他屏住呼吸,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兰斯洛特,身体肌肉一点点绷紧,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就是现在!
趁着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瞬间,秦莫白猛地从长椅上弹了起来!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庭院另一端的拱门冲去!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兰斯洛特有没有被惊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远离这里!
他冲过拱门,外面是一条相对僻静的石廊。他根本不认识路,只是凭着本能胡乱选择方向,拼命奔跑。过长的裤脚几次差点把他绊倒,他都踉跄着稳住身形,继续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快!再快一点!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成功逃离,即将看到自由的曙光时——
一道银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前方走廊的尽头,恰好堵住了他的去路。
兰斯洛特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姿势,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走廊里的温度瞬间骤降。
他根本没有睡着!他甚至可能早就预料到了!
秦莫白的脚步猛地刹住,因为惯性差点摔倒。他惊恐地看着前方那个如同冰山般无法逾越的身影,脸上刚刚因为奔跑而泛起的一点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兰斯洛特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如同盯住了猎物的巨龙。他一步步,不紧不慢地朝着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秦莫白走来。
“看来,”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被违逆后的不悦,“你需要学习的,远不止如何控制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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