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器最后一点意识,停在咖啡杯底那圈褐色的渍痕上。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办公室里只剩他这盏灯还亮着,电脑屏幕上Excel表格的行数列数晃得人眼晕——这已经是他连续熬的第三个通宵,为了赶一个“优化县域经济数据可视化”的破方案,客户催得像催命,老板逼得像要债。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指尖沾到的咖啡渍蹭在屏幕上,刚想拿纸巾擦,心脏突然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他瞬间蜷缩起来,眼前的表格、咖啡杯、甚至窗外的路灯,都变成了模糊的光斑。
“操……这班加的,命都没了……”
这是他最后一句吐槽,然后就彻底失去了知觉。没有穿越小说里的白光,没有系统的机械音,连句“我还没娶媳妇”的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挺挺地栽在了键盘上,回车键被压得“嘀嘀”响,像在给他敲丧钟。
再睁眼时,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是一股混合着霉味、泥土味和说不清的陈旧气息。
赵不器动了动手指,触到的不是柔软的病床,是硬邦邦、还带着毛刺的木板,盖在身上的“被子”粗得像砂纸,磨得胳膊肘生疼。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漏着光的木质房梁,梁上挂着个蛛网密布的旧灯笼,风一吹,灯笼晃啊晃,把影子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鬼。
“咳咳……”他想坐起来,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咳嗽。
“大人!您醒了?!”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赵不器一跳。他转头看去,只见床边站着个壮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衙役服,脸膛黑得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浓眉大眼,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飘着几粒可怜巴巴的米,汤水清澈得能照见人影。
“大人?”赵不器懵了,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你……叫我?”
“对啊!”壮汉把碗递过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小的周虎,是这云溪县衙的捕头。您都昏睡一天了,昨天受了风寒,又愁得吃不下饭,可把小的急坏了!快趁热喝点粥,垫垫肚子。”
云溪县衙?捕头?风寒?
无数陌生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赵不器的脑袋,疼得他“嘶”了一声。原主也叫赵不器,二十岁,刚考中进士,被吏部扔到这鸟不拉屎的云溪县当县令——说是县令,其实就是个没人要的苦差事。这云溪县去年遭了蝗灾,今年又逢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百姓逃的逃、饿的饿,县衙更是穷得叮当响,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原主就是因为又穷又愁,再加上受了风寒,一病不起,才让他这个现代加班狗占了身子。
“我这是……穿越了?”赵不器喃喃自语,看着碗里那几粒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穿越前虽说天天吃外卖,但顿顿少不了肉,如今见了这清汤寡水的粥,竟也觉得馋得慌。
周虎没听清他的话,只以为他还没缓过劲,把碗往他手里又递了递:“大人,快喝吧,这还是小的从家里匀出来的米,县衙的粮仓早就空了,连老鼠都不来串门。”
赵不器接过碗,指尖碰到碗沿,冰凉冰凉的。他喝了一口,粥熬得半生不熟,寡淡无味,还有点土腥味,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喝了个精光——饿啊,饿到连土腥味都尝不出来了。放下碗,他抹了抹嘴,问:“周虎,县衙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算上大人您,一共仨!”周虎掰着手指头数,“小的,还有个看大门的李伯,李伯今年六十多了,耳朵有点背,其他的人……要么嫌咱这穷,卷铺盖走了;要么回家种地去了,好歹能混口饭吃。”
赵不器叹了口气,这开局也太惨了,比他之前做的“最差县域经济模型”还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掏手机看看时间,却摸到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是块巴掌大的银色牌子,边缘有些毛糙,上面刻着“云溪县令”四个字,字体歪歪扭扭,还沾着点泥土,看起来像块没人要的废铁。
“这啥玩意儿?”赵不器把牌子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还不轻。
“这是大人您的官印啊!”周虎赶紧说,“不过咱这是‘银牌印’,听说只有最偏远、最穷的县才用这个,其他县的大人用的都是铜印,州府的大人用金印呢!小的听老人说,这银牌印,连当铺都不收。”
“银牌县令……”赵不器嘴角抽了抽,这名字听着就透着股寒酸,跟他以前公司里的“铜牌员工”有一拼,都是垫底的货色。他把玩着银牌,指尖无意间蹭过刻字的地方,突然感觉一股暖流从指尖涌入,顺着胳膊爬到心口,暖得人浑身一松,脑海里还响起个懒洋洋的声音,像刚睡醒的猫:
“叮——算是醒了?早说过熬夜伤身子,偏不听。”
赵不器吓得手一抖,银牌差点掉地上:“谁?谁在说话?”
周虎一脸茫然:“大人,没人说话啊,就小的在这儿。”
“不是你……”赵不器皱着眉,又摸了摸银牌,那股暖流还在,声音也再次响起:“别找了,我在这牌子里。你可以叫我‘银小牌’,算是你的金手指——毕竟你都穿成这样了,再不给点挂,没法活了。”
赵不器眼睛一亮,金手指!果然穿越者都有这待遇!他压着激动,小声问:“你能干啥?能变钱不?能召唤天兵天将不?”
“俗!太俗!”银小牌的声音带着点嫌弃,“咱可是皇家认证的官印,虽然是银牌,但格调不能丢。我的能力,跟‘当官为民’挂钩——简单说,你把百姓放在心上,做符合道义的事,就能激活‘仁心值’,仁心值够了,就能解锁技能,比如……种点好东西?”
“种东西?”赵不器愣了,“灵田?”
“算你聪明。”银小牌说,“这云溪县虽然穷,但有块好地,就在县衙后院,半亩地,以前种过菜,现在荒了。你要是能把那地拾掇好,用‘仁’心灌溉,‘顺’天时而种,‘慈’心待物,就能种出比普通作物好十倍的东西——这可是结合了儒释道三家的精髓,比你那破Excel高级多了。”
赵不器来了精神,种灵田总比天天加班强!他掀开被子,虽然身体还有点虚,但干劲十足:“周虎,走!带我去后院看看那半亩地!”
周虎懵了,这大人刚醒,不先歇会儿,怎么就惦记着地了?但他也不敢多问,只能跟着赵不器往后院走。县衙后院确实荒凉,半亩地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土块干裂得像龟壳,风一吹,野草沙沙响,像在嘲笑这破地方。
赵不器蹲下身,指尖碰到干裂的泥土,银小牌的声音又响了:“感受到没?这地有灵气,就是缺‘仁’——你得先想着怎么让百姓吃饱饭,这地才肯给你长东西。第一步,先除草松土,再找些好种子,仁心值够了,我给你解锁‘催芽’技能。”
赵不器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他转头对周虎说:“周虎,你去集市上看看,能不能买些稻种回来,钱……钱的话,你先垫着,等以后有了收成,我加倍还你。”
周虎面露难色:“大人,不是小的不垫,是小的兜里就剩两个铜板了,连买个馒头都不够。”
赵不器刚燃起来的干劲又灭了,没钱咋种灵田?他摸了摸手里的银牌,突然想起原主的记忆里,县城东头有个张地主,家里有钱有粮,还仗着有点势力,天天逼百姓交租——这不就是现成的“资源”吗?
他眼睛一转,拍了拍周虎的肩膀:“走,周虎,咱不去集市,去张地主家!”
周虎吓了一跳:“大人,张地主可不好惹,上次有个百姓交不出租,被他的家丁打得头破血流,您去找他,万一……”
“放心!”赵不器晃了晃手里的银牌,“咱是县令,他再横,也得给官府几分面子。咱不跟他硬来,咱跟他‘讲道理’——儒家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道家讲‘以柔克刚’,咱就用这两套,准能让他乖乖听话。”
周虎还是有点怕,但看着赵不器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