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厉害”

第二天的运动会赛场比昨日更热闹些，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加油稿，红色的跑道被阳光晒得发烫，连吹过的风都带着股燥热的劲儿。江清辞站在1000米起跑线后，指尖攥着号码布的边角，指节微微泛白——他平时耐力不算好，报名时不过是被班长半劝半哄填了表，此刻看着周围摩拳擦掌的同学，心脏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别紧张。”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覆在他的手腕上，顾言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点安抚的力度，“我在终点线等你，跑不动就慢些，没关系。”他昨天受伤的膝盖已经换了轻薄的纱布，此刻微微屈着腿，另一只手里还攥着瓶拧开了瓶盖的运动饮料，瓶身上凝着的水珠沾了点在江清辞的手背上，凉丝丝的，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江清辞抬头，撞进顾言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顾言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短袖，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晃得江清辞鼻尖有点发烫。“我尽量不跑最后。”他说，指尖悄悄勾了勾顾言的袖口，又飞快地收了回来，“你别一直盯着我，我会分心的。”

“好，不盯着。”顾言笑着点头，却在江清辞转身走向跑道时，悄悄挪到了最靠近起跑线的观众席栏杆边。他把运动饮料放在栏杆上，目光牢牢锁在江清辞的背影上——江清辞的号码布别在背后，被风吹得轻轻晃，他还在偷偷调整呼吸，肩膀微微绷紧的样子，像只准备起跳的小兽。

“各就位——预备——”裁判的声音落下，江清辞深吸一口气，屈膝做好起跑姿势。发令枪响的瞬间，他跟着人群冲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啸，脚下的跑道带着弹性，可才跑了半圈，他的呼吸就开始变得急促，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一次抬腿都比前一次更费力。

就在他想放慢脚步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穿透喧闹的人群，直直撞进他的耳朵里：“江清辞！加油！”

江清辞猛地抬眼，看见顾言正扒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另一只手还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顾言的声音不算特别大，却像带着股穿透力，压过了周围的呐喊声，让他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些。他咬了咬牙，调整着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顾言就在不远处，像个固定的坐标，让他不敢轻易放弃。

跑到第三圈时，江清辞的腿已经开始发软，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他看见前面的同学渐渐拉开距离，心里泛起股无力感，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就在这时，顾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急些，还带着点沙哑：“江清辞！看我这里！再坚持一下！”

江清辞偏过头，正好看见顾言从栏杆边往前走了两步，虽然因为膝盖的伤不能跑近，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还带着点鼓励的笑意，手里的运动饮料在阳光下晃着水光。“对，就这样！”顾言还在喊，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把速度稳住，终点就在前面！”

不知是顾言的声音给了力气，还是那瓶晃着光的饮料勾着他，江清辞忽然觉得胸口的闷意散了些。他攥紧拳头，把所有的力气都灌进腿里，一步一步往前迈，耳边的风又响了起来，却不再是燥热的，反而带着点顾言身上淡淡的橘子味——大概是昨天的橘子糖还留着香气，让他觉得连呼吸都甜了些。

离终点还有最后一百米时，江清辞已经能清楚看见顾言站在终点线旁的样子。顾言手里举着条白色的毛巾，目光紧紧跟着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每一声“江清辞”，都像一颗小石子，落在他的心里，激起层层暖意。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江清辞几乎是踉跄着扑出去的，下一秒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顾言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运动后的薄汗，却依旧温暖。“慢点，别摔了。”顾言把纸巾递到他手里，又拧开运动饮料递过去，“先喝口水，缓一缓。”

江清辞靠在顾言的胳膊上，大口喘着气，喝了两口饮料，才觉得力气慢慢回笼。他抬头看向顾言，发现顾言的额角也沾了点汗，大概是刚才喊得太用力，嘴唇都有点泛红。“我拿了第二。”江清辞说，带着点邀功的语气，眼睛亮晶晶的。

“我看见了。”顾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他汗湿的发梢，“特别厉害。”晚风又吹了过来，带着跑道旁香樟树的味道，江清辞靠在顾言身边，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忽然觉得，刚才跑过的每一步，都因为顾言的声音，变得格外有意义。

顾言低头时，正好看见江清辞嘴角沾着的一点饮料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指腹轻轻擦了擦。江清辞的耳尖微红却没躲开，只是说：“下次我也给你加油。”

“好啊。”顾言的声音轻轻的，落在晚风里，带着点橘子糖的甜，“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