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睁开眼。
没有破庙的寒风，没有豪宅的熏香，没有仓库的血腥，也没有书房墨香。
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
她躺在一个纯白色的维生舱内，透明的舱盖外是幽蓝的荧光与无数跳跃的数据流。纤细的电极片贴在她的太阳穴，冰冷的营养液管路连接着她的手臂。
没有父母，没有家庭，没有“出生”。
她是被“激活”的。
“编号Tulip-05，意识同步完成率99.7%，优于预期。”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空旷的实验室内响起。
记忆，不再是洪流般冲垮意志的灾难，而是如同被精密编目的档案，有序地存入她的核心处理器。破庙的小天，豪宅的阿杰，仓库的枪口，书房的对峙……一切清晰无比，却再也无法激起半分波澜。
她，涂黎，第五世，是人造轮回的产物，是实验室精心培育的观察样本。
而那个男人——小天、阿杰、邻居哥哥，所谓的“轮回管理员”——他的全息影像正站在维生舱外，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眼神不再是任何一世的伪装，只剩下纯粹的、狂热的审视与记录。
“认知测试开始。”他开口，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冰冷如金属。
她平静地回视他，瞳孔倒映着数据流的幽光。
“管理员先生，”她的声音通过舱内扬声器传出，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这一世的观测重点是什么？是测试在绝对理性的环境下，‘情感残余’是否还会影响决策？还是观测‘多重人格’在数据化后的融合稳定性？”
男人——或许该称他为Dr. Zero——记录数据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设想过她的愤怒、恐惧、甚至崩溃，却唯独没有料到这种超越预期的、近乎完美的冷静。
“都有。”他谨慎地回答，“尤其是，你对‘我’的认知。”
涂黎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像素点般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个程序执行特定命令后的反馈。
“认知结果：你是常量，也是变量。你是观测者，也是催化剂。你是我的创造者与囚禁者，亦是我存在的唯一参照系和……终极标靶。”
Dr. Zero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数据流在他镜片上飞速掠过。
“那么，‘前缘’呢？”他追问，试图捕捉她任何一丝情绪波动，“那个被称为‘感情’的冗余代码，是否还存在？”
维生舱中的少女缓缓眨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扫过传感器，引发一串细微的数据涟漪。
“根据前四世数据模拟，‘再续前缘’的概率低于0.03%。定义模糊：是雪地依赖性的延续？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强势个体的扭曲慕恋？还是怪物对唯一见证者的强迫性链接？”
她顿了顿，瞳孔深处的数据流奔腾加速，最终归于绝对的冷静。
“结论：无需‘再续’。你我之‘缘’，从未断开。它已转化为更高级的形态——纯粹的观测与被观测，控制与反控制。”
“Dr. Zero，”她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合成，“你我在这个永恒实验室里，‘缘’分早已注定，不死不休。”
“这一世，我不再是你的实验品涂黎。”
“我是你的同行者，你的镜像，你的……审判者。”
舱内的数据流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淹没了Dr. Zero惊愕的面容。
第五转世，没有凡尘俗世的再续前缘。 只有数据海中，棋手与棋子终于坐在了对等的棋盘两端。 缘，成了永无止境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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