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回到工作室时，已是晚上十点半。她将高跟鞋踢到墙角，发出一声闷响。白色礼服裙摆上还沾着喷泉边的水渍，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坐到旋转椅上，从手包里取出那封信。信封已经泛黄，边角有些卷起，像是被人反复折叠过。指尖触到上面的字迹，是霍景行的笔迹，写着“昭昭亲启”。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仿佛能透过纸张摸到那些未曾说出的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慕辰发来的消息：“需要我过来吗？”
她没有回，只是把手机关掉，扔到一旁。屋里很安静，只有台灯发出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精油的味道。这是她在巴黎养成的习惯，每次设计完一件作品，都会点一盏香薰灯，让香气填满整个房间。
可今天，这熟悉的气味却让她觉得有点闷。
她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那里有点紧。
手指慢慢抚过信封的边缘，像是在确认它的真实存在。三年前的某个夜晚，这封信本该出现在她的枕边，而不是被锁在霍婉儿的包里，尘封至今。
她忽然想起林婉清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一封信比一千句道歉更有力量。”
可她不信。
她把信封往垃圾桶里一丢，动作干脆利落。但下一秒，她又冲过去捡起来，手指微微发抖。
“你还是在意的。”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走到工作台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支钢笔。那是霍景行送的，从未用过。他当时说：“这支笔是你设计的第一件作品，以后每一件，都用它签名。”
她没接，只是看着他笑了笑，说：“谢谢，我会收着。”
现在，她握着这支笔，轻轻摩挲信封的封口。指尖碰到一处细微的凸起，像是墨水干涸后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霍景行有个习惯——他喜欢用一种特殊的墨水写信，遇热会显现隐藏的字迹。
她把信封放在台灯下照了照，什么也没看到。
心跳加快了一些。
她用美工刀小心地划开封口，动作缓慢而谨慎。刀尖不小心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信封右下角，像一朵小小的红花。
她没在意，抽出里面的信纸。
空白的。
整张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她愣住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翻过来检查一遍。正面、反面，都是干净的白纸，没有任何字迹。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她把信纸举到灯光下，仔细查看，依旧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她准备放下时，一滴泪突然砸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那一刻，她似乎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耳边响起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
画面一闪，她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霍景行站在床边，一手撑着床栏，一手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等你醒来，我就告诉你真相。”
那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工作室里。眼泪还在往下掉，却浑然不觉。
她低头看着那张空白的信纸，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不是一封未写的信，而是霍景行写下的，只是他用了那种特殊的墨水。
泪水不断落下，浸湿了纸张。她看到纸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轮廓，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但还没看清就消失了。
她咬住嘴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忽然传来雨声，和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她闭上眼，睫毛上凝结着泪珠，嘴角微微抽搐。
第一次，她动摇了。
她不知道霍景行当年到底想说什么，但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他。
不是全部，至少，不是他亲手把她推向深渊。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的路灯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光影。
她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龙涎香混着雪松的气息。
和三年前一样。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可她知道，有人来过。
或许，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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