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在演哪出好戏？”
婴宁真人摇着折扇从回廊那头走来，紫色袍上绣着缠枝莲，笑眼弯弯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慈宁真人身上：“哎呀，慈宁师妹，你要狠心拆散一对有情人？影重师侄好不容易才找到双修道侣，慈宁师妹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单灵根的女修不要，偏偏看上一个七灵根杂役，我要有这样的徒弟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岐宁真人也点头，红色道袍沾着些药草碎屑：“婴宁道友这话在理。修道本就苦寂，若能得一心意相通之人，未必是坏事。”
慈宁真人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暗自焦躁——这两个老狐狸怎么来了？本想悄无声息断了重儿的念想，这下被他们撞见，传出去怕是要成宗门笑柄。她瞥了眼周围探头探脑的弟子，果然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寒师兄竟真对个杂役动了心？”
“七灵根啊……这要是结成道侣，岂不是拖慢寒师兄的修行？”
“可刚才寒师兄护着她的样子，看着倒像是真心的……”
议论声像潮水般漫过来，我攥着衣角的手越收越紧，脸颊烫得能烧起来。寒影重却始终挡在我身前，玄色衣袍绷得笔直，仿佛周遭的流言蜚语都穿不透那道屏障。
婴宁真人还在煽风点火，折扇轻点下巴：“影重师侄，你倒是说句话啊？难不成真要听你师父的，断了这段缘？”
慈宁真人厉声道：“婴宁师姐休要胡言！重儿乃是剑灵峰未来的支柱，岂能被杂役误了前程！”
月光穿过桂树枝桠，落在寒影重紧绷的侧脸上。他没看任何人，目光只落在我发顶，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清蕖苑：“她不是杂役。”
这一声，让所有议论都戛然而止。
风恋晚是踩着弟子们的议论声冲进来的，灰扑扑的鞋尖在青石板上划出急响，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啃完的灵玉米。她扒开围看热闹的弟子，一眼就瞅见被寒影重护在身后的我，还有脸色铁青的慈宁真人，嘴里的玉米“啪嗒”掉在地上。
“我的娘哎！这咋回事啊？”她撸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几步冲到我身边，看清我红着眼圈的样子，顿时炸了毛，“简心璃你个贱人是不是又使坏了？！”
简心璃吓得往怒师姐身后缩了缩，眼眶泛红：“风师妹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好意帮柔儿妹妹传话……”
“传个话能传到惊动三位真人？”风恋晚叉着腰，活像只炸毛的猫，“我看你是想把阿柔往火坑里推！寒师兄，你可别被这白莲花骗了！”
寒影重没理她，只是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安抚。
她梗着脖子回怼：“真人要是明辨是非，就该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而不是逼着寒师兄发誓！阿柔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才不会拖累谁！”
周围的弟子被她这股冲劲惊得闭了嘴，连婴宁真人都收起了折扇，饶有兴致地打量她：“这丫头倒是护短。”
风恋晚却没心思理会这些，拉着我的手急道：“阿柔，咱不跟他们掰扯，走！回柴房我给你烤红薯吃！”
我望着她沾着灰的脸颊，心里又暖又酸。
寒影重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有力：“谁也带不走她。”
他往前一步，挡在我们身前，对着慈宁真人深深一揖：“师父，弟子心意已决。若一定要责罚，便罚我一人。”
风恋晚愣了愣，挠挠头小声跟我说：“这寒师兄……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啊？”
我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鼻尖一酸——原来这场风波里，我们都不是孤单一人。
岐宁真人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慈宁真人身上，语气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知道慈宁师妹对于犯了门规的弟子怎么处置？就算是亲传弟子，师妹也不能徇私呀！”
慈宁真人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的灵力都带上了几分戾气——可恨这两人一唱一和，非要将事情闹到无法收场！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寒影重，目光锐利如剑：“重儿，你有何话说？”
寒影重上前一步，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神情肃穆得像在立誓：“影重一心向道，并无私情，请师父和各位师伯明鉴，切勿被谣言所惑。”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炸开，比先前更甚。
“我就说嘛，寒师兄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可是剑灵峰百年难遇的天才，哪会为了儿女情长误了修行？”
“就是就是，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想毁了师兄的名声！”
“哼，谁知道呢？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指不定做了什么呢！天才又怎样，照样可能是伪君子！”
“你少在这里酸溜溜的！分明是自己修为不行，见不得别人好！”
吵嚷声中，简心璃忽然往前站了一步，脸上带着“迫不得已”的挣扎，对着众人扬声道：“师兄，对不起，我不能为你隐瞒了，其实师兄早就对柔儿妹妹心存爱慕。”
简心璃垂着眼睑，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继续说道：“师兄几次私下来找柔儿妹妹，还专门托付我小心照顾她。”
“什么？”周围的弟子们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和寒影重身上，带着探究与鄙夷。
简心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交握抵在额前，满脸都是“痛悔不已”的神色：“我对不起宗门！只想着帮师兄隐瞒，这次他们相约私奔，也是我帮忙传信的，然而看着师兄一错再错，越陷越深，我实在良心不安，日夜难寐……即使师兄从此怪罪我，我也要说，师兄，你别执迷不悟了，回头是岸！”
寒影重浑身一震，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人，又惊又气，指着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脱口而出：“你？！”
简心璃却像是没看见他眼底的怒意，转向站在一旁的怒焰晴，声音陡然拔高：“也许我的话不足以让各位相信，可有人你们不得不信——怒师姐！怒师姐向来最为公正，师姐，你告诉大家，是不是亲眼看到他们相约私奔？”
怒焰晴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显然有些犹豫。但她迎上寒影重投来的目光时，终究还是咬了咬牙，看着他坚定地回答：“是！师兄，我是为了你好。”
“哇啊！”
周围的弟子们彻底沸腾了，哗然声响彻整个清蕖苑，像是要把这寂静的夜都掀翻。质疑声、嘲讽声、惊叹声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地裹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寒影重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从最初的震惊到此刻的冰寒，眼底翻涌的失望与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他望着怒焰晴，又扫过跪在地上的简心璃，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的复杂，像被揉碎的月光，再也拼凑不回往日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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