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认知颠覆度：50%】

那冰冷的数字悬浮在黑暗的荧幕下方，像一道无形的判决，压得人喘不过气。

悬崖，坠落，蓝忘机撕裂苍穹般的绝望……最后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进每个人的眼底、心里，留下血淋淋的窟窿，往里呼呼地灌着名为“死亡”的冷风。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连最细微的抽气声都消失了。所有人仿佛被集体掐住了脖颈，瞠目结舌，神魂俱震地僵在原地，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又骤然紧缩的闷响。

“阿……羡……”

一声极轻、带着剧烈颤抖的呜咽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江厌离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徒劳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荧幕里那个急速下坠的身影，指尖却在空中痉挛着，什么也抓不住。

“姐！”江澄猛地回神，一把扶住几乎软倒的姐姐，他的手臂也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眶赤红，死死瞪着那已经黑暗的荧幕，仿佛要将它瞪穿，从里面把那个跳下去的混账揪出来暴打一顿，“不会的……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声音嘶哑，充满了无法接受的暴怒和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魏……魏兄……”聂怀桑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怎么就……跳了……”

各家子弟早已骇得魂飞魄散，一个个面无人色，下意识地彼此靠拢，寻求一点虚无的安全感。那是不夜天！是仙门百家围剿夷陵老祖的终极战场！他们竟然……竟然亲眼“目睹”了魏无羡的陨落？！以这样一种惨烈决绝的方式？

蓝启仁踉跄一步，被蓝曦臣及时扶住。老先生胸口剧烈起伏，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那双总是充斥着古板与严厉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惊骇和一片空茫。他厌恶魏婴的离经叛道，恨不得将其逐出正道范畴，可……亲眼见证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的终结，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带来的冲击远非简单的“正邪”二字可以消化。

整个空间内，情绪如同沸腾的油锅被泼入了冰水，炸裂、翻滚、嘶鸣，却最终被更庞大的、名为“死亡”的寂静吞噬。

唯独一人，安静得异常。

蓝忘机。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像一尊真正被冻结在极寒之地的玉雕。荧幕上最后的光映在他浅色的瞳孔里，此刻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惊骇，没有痛苦，没有绝望，只有一片彻底的、万籁俱寂的空无。

仿佛他的灵魂，已经随着那一跃，一同摔碎在了不夜天悬崖下的嶙峋乱石之中。

唯有极仔细地看，才能发现他垂在身侧、被宽大袖袍遮掩的手，正以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剧烈的频率颤抖着。还有那原本一丝不苟系着的卷云纹抹额，不知何时，竟微微松散了一丝，额上几缕墨发垂落，衬得他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魏婴……跳下去了。

在他眼前。

他……没有抓住。

这个认知，比世间任何锋刃都要残忍，缓慢地、一寸寸地凌迟着他仅存的意识。

【检测到集体情绪波动峰值超过临界。启动稳定程序。】 【分析核心震荡源：‘死亡’确认。】 【载入关联印证片段：‘乱葬岗围剿·终局’。】

机械音冰冷地响起，如同判官无情地宣读着后续的罪状。

荧幕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再次亮起！

画面晃动，充斥着喊杀声和灵力爆裂的光芒。背景是黑雾缭绕、枯木狰狞的乱葬岗。无数修士正在围攻一个山洞，洞口布满了破碎的禁制和血迹。

“魏贼伏诛！” “夷陵老祖死了！冲进去！” “荡平魔窟！”

疯狂的呐喊声中，镜头猛地推入洞内——

一具身体倒在血泊之中。

黑衣破碎，浑身遍布惨烈的伤口，心口处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被撕裂。那张总是带着灿烂笑意或嚣张狂妄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唇边残留着凝固的暗红血迹，再无一丝生机。

是魏无羡。

确凿无疑的，死亡的魏无羡。

画面甚至残忍地停留了数息，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那具失去生命的躯壳的每一个细节，那曾经飞扬跳脱的灵魂消散后留下的空洞。

“呕——”有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年轻弟子当场弯腰干呕起来。

江厌离发出一声极哀恸的呜咽，猛地将脸埋进江澄的肩窝，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江澄扶着她，牙根几乎咬出血来，死死盯着那具尸体，眼中血丝密布，仿佛要将这一幕生吞下去，却又无法承受那锥心刺骨的痛楚。

蓝启仁猛地闭上眼，不忍再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死了。

真的死了。

不是跳崖可能还有万分之一的生还侥幸，而是确凿的、冰冷的、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死亡终局。

夷陵老祖魏无羡，于乱葬岗围剿中，身死魂消。

【认知颠覆度：65%】

数字再次跳动上升，冰冷地记录着所有人认知被彻底粉碎的过程。

“……为什么？”一声极轻、带着剧烈颤抖的疑问，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

是蓝忘机。

他终于动了动。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向那荧幕上血泊中的身影。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空茫地落在虚空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全然的、破碎的茫然。

“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视线艰难地移动，仿佛想从这空间里找到某个答案，最终，落在了身旁脸色同样惨白、尚未从目睹自己“死亡”的冲击中回过神的魏无羡脸上。

他的目光穿透了此刻鲜活的少年，落在了未来那具冰冷的尸身上。

“……会这样？”

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无措和深入骨髓的困惑。

“你明明……”他顿了顿，呼吸骤然急促了一下，又强行压下去，声音嘶哑，“……说过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你说……那条路……是阳光大道……”

“为什么……”最后的问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量，“……会走到这一步？”

他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明显的悲痛。只是一种全然的、被颠覆了的茫然和无措。他所认知的一切，所坚持的一切，所隐秘期盼的一切，都在这个残酷的“未来”面前，被砸得粉碎。

他不懂。

为什么满腔赤诚，想要庇护弱小的初心，会换来仙门百家的围剿和最终的身死道消？

为什么那样一个灿烂鲜活、笑言要“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的人，会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老祖”，曝尸荒野？

他不懂。

这和他所受的教育、所秉持的信念、所理解的道……完全背道而驰。

蓝曦臣心痛如绞，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弟弟微微晃动的肩膀：“忘机……”

蓝忘机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着魏无羡，仿佛要从他此刻尚且懵懂的脸上，看出那个未来惨烈结局的一丝端倪。

魏无羡被他看得心头剧震，那空茫破碎的眼神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他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发疯？ 说他没想过会连累别人甚至与蓝湛江澄反目？ 说他没想过自己会死得那么难看？

未来的那个他，像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做尽了他无法理解的事，走向了他无法想象的终点。

而这一切，都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了所有人面前，尤其是……蓝湛的面前。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魏无羡。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探究意味？

【核心问题载入：‘道’之歧路溯源。】 【申请调用更高权限数据……申请通过。】 【检索到加密残留影像：‘射日之征·初现端倪’。】

【即将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