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萧秋水心乱如麻，像无头苍蝇般在回廊下踱步，目光扫过几个正在远处擦拭栏杆的丫鬟，他必须知道“规则”，否则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朝着远处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小、面相怯懦的丫鬟走去.

那丫鬟正低头干活，见阴影笼罩，一抬头发现是三少爷，吓得手一抖，抹布都掉在了地上，慌忙行礼.

万能人物“三…三少爷！”

萧秋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却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烦躁.

萧秋水“过来，我问你点事.”

他将丫鬟引到廊柱后的僻静处，压低了声音，目光却紧锁着她.

萧秋水“你跟我说说，平日…平日我与里头那位乔姑娘，是如何相处的？”

指了指乔夜凝房间的方向.

果然，一听到“乔姑娘”三个字，这丫鬟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身体肉眼可见地瑟缩了，脸色瞬间白了三分，眼神躲闪，嘴唇嗫嚅着，结结巴巴道.

万能人物“少…少爷…您…您对乔姑娘…自…自然是极好的…很是温柔…”

萧秋水“还有呢？”

萧秋水追问，心却慢慢沉下去，这恐惧的反应绝不寻常.

万能人物“就…就是…您…您很不喜欢旁人离乔姑娘太近…”

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颤音.

万能人物“无论是…是别的公子…还是…还是老爷夫人身边的人…您都…都不许…您说…说乔姑娘是您一个人…一个人的…”

萧秋水眼皮一跳，保护欲？占有欲？这听起来怎么有点……

萧秋水“还有吗？”

他声音干涩地问，丫鬟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仿佛怕极了.

万能人物“还…还有…您…您特别喜欢…和乔姑娘同住一屋……还…还喜欢把她的物件…摆得您满屋子都是…说…说这样看着就开心…”

萧秋水“同住一屋？！”

萧秋水失声低呼，脑子嗡的一声.

萧秋水“还未成婚！这…这岂合规矩？!”

那丫鬟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得一哆嗦，差点跪下去，带着哭腔慌忙解释.

万能人物“少…少爷息怒！因…因为在您心里…乔姑娘早…早就是您的妻子了…而…而且…您虽然同住…但对乔姑娘还…还是很尊重的…并未…并未有什么逾…逾矩之举…真的！奴婢不敢胡说！”

萧秋水彻底懵了，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

温柔？保护欲？占有欲？同住一屋？还摆满东西看着开心？！

这哪里是情深似海？这分明是偏执！是控制狂！是病娇啊！

突然意识到……被修改后乔夜凝故事线可能也影响到了原主萧秋水的性格，变成了占有欲爆棚的终极病娇！

难怪…难怪刚才乔夜凝看他的眼神那么疏离戒备！谁被这么一个人“深爱”着，能不害怕、不抗拒？！

魔典系统…你他妈给我安排的这是什么地狱级剧本？！

萧秋水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重，乔夜凝对他的疏离，或许可以用“不堪原主沉重爱意”来解释，但这丫鬟对“乔夜凝”这个名字的恐惧，却像一根尖锐的刺，扎破了他最初的猜想.

他原本以为乔夜凝是害怕“萧秋水”的爱，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完全反了？

看着眼前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丫鬟，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萧秋水“你怕什么？我只是问你我与她如何相处，你为何听到她的名字就抖成这样？说！”

那丫鬟被他陡然严厉的语气吓得几乎瘫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摇头.

万能人物“没…没有…少爷您真的想多了…奴婢只是…只是天生胆小…”

萧秋水“想多了？”

萧秋水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空荡的回廊.

萧秋水“你看看这附近，可有半个丫鬟婆子敢靠近？她们路过这院子都恨不得贴着墙根走！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丫鬟被他逼问得无处可逃，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敢吐露.

萧秋水心念电转，忽然捕捉到了她话语和恐惧中的关键！她怕的，似乎不仅仅是“乔夜凝”，更是……“被他知道”些什么？

他放缓了语气，却带着更深沉的力度，试图撬开她的嘴.

萧秋水“你无需怕我，我是自家少爷，若真有冤屈不平，我自会为你做主，但你若隐瞒不说，便是欺主，这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然而，这番“为主做主”的言论非但没有安抚到丫鬟，反而像是触发了她更大的恐惧开关，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惊慌，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万能人物“不！少爷！求您别问了！真的没什么！乔姑娘…乔姑娘她很好…对，她很好！”

语无伦次，仿佛说错一个字就会大祸临头.

万能人物“您…您平常那般宠爱乔姑娘，若是…若是知道奴婢在背后编排她…奴婢…奴婢就活不成了啊！”

这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秋水的心上.

宠爱？

编排？

电光石火间，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真相碎片，骤然拼凑了起来——

这些下人恐惧的，根本不是什么“乔夜凝受了委屈”！她们恐惧的，是“乔夜凝”本人！

而原主“萧秋水”那令人窒息的“宠爱”和“占有欲”，恰恰是“乔夜凝”最好的保护伞和威慑！让所有受过她磋磨、知晓她真面目的人，都不敢吐露半个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无论“乔夜凝”做了什么，那个偏执的三少爷都会毫无保留地站在她那边！告状的下场，可能比忍受“乔夜凝”的欺辱更惨！

所以她们只能恐惧，只能躲避，只能沉默.

萧秋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直冲头顶，让他四肢冰凉.

看着眼前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丫鬟，再也问不出一个字.

他明白了.

魔典系统所谓的“修改”，根本不是把小白花改成了苦菜花.

而是影视剧中常见的……恶女……

那丫鬟最后连忙逃离了回廊，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萧秋水没有再阻拦她，他独自站在原地，廊下的穿堂风吹过，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冰寒和混乱.

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门内，安静地躺着他“情深似海”、“非卿不娶”的未婚妻.

一个能让满府下人闻之色变、避如蛇蝎的存在.

一个被原主那种病态占有欲紧紧包裹、因而无人敢指摘其半分不是的……

所有的线索在他脑中疯狂碰撞、重组.

因修改而导致原主萧秋水的“爱”，是浓烈、偏执、具有极强排他性和占有欲的.

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乔夜凝，这种“保护”在无形中，也隔绝了外界对乔夜凝真实面目的窥探和干预.

而下人们极致的恐惧，指向一个细思极恐的可能，乔夜凝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柔弱，她在原主看不见的地方，极可能展现出了另一副面孔，一副让所有下人都战栗不已的面孔.

而她现在对自己的“疏离”和“冷淡”……

萧秋水猛地打了个寒颤.

那或许根本不是什么“不堪重负的抗拒”！

那极有可能是一种……冷静的审视、评估，甚至是……伪装！

因为她熟悉的，是那个对她痴狂、偏执、充满占有欲的萧秋水.

而现在这个站在她面前，会尴尬、会慌乱、会不知所措、甚至试图讲“规矩”的萧秋水……

太陌生了.

所以她才会用那种冰冷的、探究的目光看他.

所以她才会惜字如金，避免任何可能露出破绽的交流.

她在观察他，她在判断——这个“萧秋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股巨大的后怕瞬间攫住了萧秋水，冷汗瞬间湿透了重衫.

他刚才竟然还在同情她？觉得她是个需要拯救的小白花？

他竟然还在担心自己演技不好会被看出破绽？

错了！

全错了！

最大的危险，根本不是来自外部的什么权力帮、朱大天王！

最大的危险，很可能就安静地躺在那扇门后面！

那个被他亲手设定、又被魔典系统魔改过的“未婚妻”乔夜凝，根本就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也根本掌控不了的……定时炸弹.

而原主那份沉甸甸的、“病娇”式的爱，就是包裹这颗炸弹的最完美外壳.

萧秋水缓缓后退了一步，第一次对这间屋子、对屋里那个人，产生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忌惮和恐惧.

魔典系统……这哪是送助力？

这分明是把一颗拔了栓的手雷塞进了他怀里，还笑眯眯地告诉他：“拿稳了，这可是大杀器哦！”

他现在不仅要想办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还要在一个心思莫测、疑似隐藏着巨大危险的“未婚妻”眼皮底下，扮演好那个深爱她、占有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病娇”少爷？

这任务难度，简直是地狱中的地狱.

萧秋水看着那扇门，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一扇通往温柔乡的门.

那是一扇……通往龙潭虎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