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忽然传来细微的刺痛。安风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玉佩攥得太紧,边缘的纹路硌着了掌心。
日日皆如今日。
那六个字如今想来,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细细扎进心口。若当真愿与她日日相处如生辰之日,为何又要那般疏离?若当真觉得值得,为何宁可弃文从武也要避开这桩婚事?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皂角清香的枕衾间。此次冒险离家,不为纠缠,恰是为成全。她总要亲耳听他说一句“不愿意”,才知道该如何放手。若能让陆家以为是安家小姐任性悔婚——总好过逼得表哥真去边疆赴死,白白辜负十年寒窗。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安风立刻屏住呼吸,听见对面房门吱呀开启又合上——是沈晏亭回来了。这么晚,他去何处了?
她想起晚饭时他看似随口提起的“胡饼”,说起西域香料时熟稔的模样,还有那双总是含着戏谑却偶尔掠过锐光的眼睛。这个看似散漫的举子,恐怕并不简单。
指腹摩挲着玉佩温润的边缘,安风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她已踏上这条不能回头的路,唯有走下去。至少要知道,那句“惟愿风妹妹日日皆如今日”,究竟有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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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安风便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她慌忙披衣起身,才拉开一道门缝,便被塞了个油纸包在怀里。
沈晏亭"趁热。"
沈晏亭站在门外,一身靛蓝长衫沾着晨露,发梢还带着街市间的潮气,
沈晏亭"再磨蹭可就凉了,到时候硬得能硌掉牙。"
安风迟疑着接过,油渍立刻透过纸包染上指尖。她自幼用膳都有银箸玉勺,何曾这般徒手抓着吃食?正犹豫间,却见沈晏亭已就着门框咬了一大口,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活像只偷食的松鼠。
沈晏亭"唔…香得很!"
他含糊不清地赞叹,见她仍不动,忽然促狭地挑眉,
沈晏亭"怎么?灼华家规矩是要先焚香净手才能用膳?"
安风脸一热,硬着头皮低头咬了一小口。饼皮酥脆得掉渣,内里裹着椒盐肉末,辛辣的滋味直冲喉头,与她素日吃的清淡点心截然不同。她吃得小心翼翼,还是不慎落了碎屑在衣襟上。
沈晏亭仿佛没看见般,只仰头望着客栈檐角挂着的风铃,漫不经心道:
沈晏亭"长乐城西有个胡商,专卖这种饼用的西域香料。人说他的香料铺子比太医署还难找——"
他忽然转头笑问,
沈晏亭"灼华姑娘可知,胡人做饼为何总要撒这么多芝麻?"
安风下意识摇头。
沈晏亭"因他们笃信芝麻能粘住好运。"
他信口胡诌,眼里闪着戏谑的光,
沈晏亭"像姑娘这般吃法——芝麻落得比吃进肚的多,怕是要把好运都撒没了。"
安风低头一看,衣襟上果然沾着好些芝麻粒,顿时耳根发热。却见那人已笑着往前走去,青衫掠过晨光中的微尘,仿佛方才只是随口说笑。
她悄悄拍去衣上芝麻,望着那人背影,心中那点戒备竟莫名松了几分。这人虽言行不着调,倒也不曾真正为难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