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走廊的灯光昏黄,映照着五个年轻人的影子,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的通道上拉得很长。杨洋牵着茵茵的手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对她温柔一笑;周旭和阿妹跟在其后,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发出轻微的笑声;陈龙独自一人走在最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墙纸上繁复却已有些褪色的花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外壳。
“就这间吧,”杨洋停在307房门前,掏出房卡,“放下东西我们就去林子里转转,听说这里的日落很美。”
门锁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但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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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五人漫步在酒店后方的丛林小径上。夕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这里真美啊,”茵茵深吸一口气,靠在杨洋肩上,“比去年我们去的那地方好多了。”
周旭闻言皱眉,瞥了陈龙一眼,“别提去年的事了。”
陈龙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没关系,都过去了。”他望向远处一棵形状奇特的歪脖子树,眼神恍惚了一瞬。
阿妹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急忙打圆场:“好啦好啦,咱们拍点照片吧!这里的光线正好。”
五人在林间互相拍照,笑声回荡在林间,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拘谨。陈龙表现得最为活跃,主动为大家选景、调光,甚至讲了几则并不好笑的笑话,仿佛急于掩盖什么。
当最后一线夕阳没入地平线,森林迅速被暮色笼罩。一阵凉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茵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们回去吧,”杨洋搂紧她的肩膀,“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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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间布置得舒适温馨,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户外逐渐浓重的寒意。五人围坐在沙发上,分享着从酒店餐厅带来的点心和水果。
“来玩个游戏吧!”周旭提议道,从背包里掏出一副纸牌,“输的人要有惩罚。”
几轮游戏下来,气氛逐渐活跃。然而当陈龙连续第三次输掉时,周旭不怀好意地笑了:“老规矩,输家接受惩罚!给你最思念的人打电话,开免提让我们听!”
房间内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只有陈龙面色微沉。
“怎么?不敢?”杨洋挑眉,“莫非我们陈大才子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龙沉默片刻,缓缓掏出手机:“好吧,你们别后悔。”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手指在屏幕上轻微颤抖。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个人都屏息等待着。
然后,一个女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喂?阿龙?”
一瞬间,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张脸同时变得惨白,茵茵手中的杯子“啪”地掉在地毯上,深红色的果汁渗进织物,像血一样蔓延开来。
“不可能...”阿妹喃喃自语,向后缩进沙发角落。
周旭猛地站起来,“这他妈什么玩笑?陈龙,你搞什么鬼?”
杨洋一把抓过陈龙的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手指颤抖:“不可能...她已经...一年了...”
陈龙面无表情地拿回手机,对着话筒轻声说:“没事,打错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陈龙环视四张惊惶的面孔,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别紧张,只是个录音,我提前设置好的。没想到你们反应这么大。”
明显谎言,但无人戳破。周旭干笑两声:“妈的,吓死我了!你小子可以啊!”
气氛勉强恢复,但裂痕已经出现。游戏继续,却不再有人全心投入,每个人都不时瞥向陈龙的手机,仿佛它会随时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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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307房间内,五人都已准备休息。陈龙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手机在他手中转动,屏幕上是那个他拨出的号码,标注着一个名字:林晓雨。
一年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那场争吵,杨洋推搡的手,周旭落下的拳头,阿妹冷眼旁观,茵茵的沉默,还有他自己,懦弱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晓雨跑进黑暗的丛林,再也没有回来。
搜索持续了两周,最终以“失踪”定案。只有他们五人知道真相——那并非简单的失踪。
陈龙闭上眼,晓雨最后回头看他的那个眼神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里,里面有恐惧、失望,还有一丝他不敢解读的哀求。
“对不起,晓雨,”他无声地低语,“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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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一声刺耳的铃声划破寂静。
周旭猛地从床上坐起,摸索着找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皱眉接听,却只听到一阵模糊的啜泣声,随后电话被挂断。
“神经病。”他嘟囔着重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睡。
同一时间,阿妹的卫生间水龙头突然自动打开,水流声中夹杂着类似呜咽的声响。当她惊慌地关闭水源后,镜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手印,仿佛有人从另一面按压着玻璃。
茵茵被窗外的动静惊醒,她分明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当她摇醒杨洋查看时,外面却空无一人。
只有陈龙睡得很沉,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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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餐厅里的气氛明显压抑。五人围坐一桌,却无人主动提起昨晚的怪事。
最终阿妹忍不住开口:“你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周旭立刻接话:“有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接通了就挂了。”
茵茵和杨洋交换了一个眼神,犹豫着是否要说出自己的经历。
陈龙平静地吃着早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直到大家都描述完各自的遭遇,他才抬起头,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酒店线路问题,或者有人恶作剧。别自己吓自己。”
他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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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的登山计划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取消。五人被困在酒店里,气氛越发沉闷。
午后,雨势稍小,周旭提议去酒店的室内游泳池放松。游泳池空无一人,水泛着湛蓝的光,倒映着穹顶的玻璃窗。
阿妹最先跳入水中,像一尾鱼般畅游。其他人陆续下水,只有陈龙坐在池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水面。
突然,阿妹尖叫一声,猛地从水中站起:“有人摸我的脚!水底下有人!”
大家瞬间紧张起来,周旭立刻潜入水中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可能是水草或者排水口吸力,”杨洋试图理性分析,“别大惊小怪。”
阿妹脸色苍白地爬出游泳池,裹着毛巾瑟瑟发抖:“不是错觉,我分明感觉到一只手...”
陈龙递给她一杯热水,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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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临,五人聚在杨洋和茵茵的房间里,仿佛这样能更安全些。窗外风雨交加,树枝在风中狂舞,投射在窗帘上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我们得谈谈,”周旭突然说,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龙,“那些怪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陈龙面不改色:“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一年前的事!”周旭激动起来,“因为我们都知道晓雨她——”
“周旭!”杨洋厉声制止,“别说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视突然自动打开,雪花屏闪烁着,发出刺耳的噪音。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雪花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关掉它!”阿妹尖叫道。
杨洋手忙脚乱地寻找遥控器,却发现它根本不在原来的位置。最后他直接拔掉了电源,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所有人都分明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叹息。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房间,只有窗外的雨声仍在持续。
“是她...”茵茵突然开口,声音颤抖,“是晓雨,她回来了。”
陈龙缓缓站起来,面向四位面色惨白的朋友:“也许她是该回来了。难道我们不该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吗?”
“我们做了什么?”周旭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是自己跑进森林里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龙的眼神冷了下来:“真的吗?周旭,你忘了你打了她?杨洋,你忘了你推她?茵茵,阿妹,你们忘了是怎么冷眼旁观的?而我...我忘了我是如何懦弱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而没有立刻追上去...”
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打着每个人的良心。一年来他们刻意回避的真相被血淋淋地摊开在面前。
“那不是我们的错——”阿妹试图辩解,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五部手机同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同一个号码——那是晓雨的号码。
没有人敢接听,铃声在房间里回荡,交织成一首诡异的交响曲。然后,所有手机同时接收到一条短信:
“我在外面好冷...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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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杨洋突然爆发,一把抓住陈龙的衣领,“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什么复仇计划?你想为我们没有阻止晓雨跑进森林而惩罚我们?”
陈龙平静地看着他:“如果我说不是呢?如果我说,我也收到了那些信息呢?”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同样的短信发送者——林晓雨。
茵茵突然抽泣起来:“我们错了,我们当时都错了...但晓雨真的...回来了吗?”
仿佛回应她的问题,房间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陷入彻底的黑暗。在窗外偶尔闪过的雷电光芒中,他们隐约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站在角落。
阿妹发出一声尖叫,冲向门口,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放我们出去!”周旭用力拍打着门板,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黑暗中,陈龙的声音平静地响起:“还记得吗?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夜。我们争吵,因为晓雨发现了杨洋挪用社团资金的证据。我们害怕事情曝光,试图说服她保持沉默...”
雷声轰鸣,电光闪烁间,那个白衣身影似乎更近了一些。
“我推了她,”杨洋喃喃自语,仿佛被催眠一般,“我没想伤害她,只是气急了...”
“我打了她一巴掌,”周旭接话,声音里充满悔恨,“她说要把所有事都告诉指导老师...”
“我们看着她跑进雨里,”茵茵抽泣着,“没有一个人追上去...”
阿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们以为她会回来...没想到...”
陈龙最后说:“而我,最爱她的人,因为害怕被牵连,没有立刻去追。等我鼓起勇气去寻找时,已经太晚了...”
灯光突然恢复,角落里的身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门锁也咔哒一声打开。
但没有人感到 relieved,沉重的负罪感压在每个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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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周旭没有出现在早餐桌上。大家找到他的房间时,发现他蜷缩在角落,反复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酒店工作人员试图帮助,但周旭突然爆发,冲向外面的丛林,消失在密林深处。
搜索持续了一整天,没有任何结果。夜幕降临时,大家不得不放弃。
“这是报应,”阿妹神情恍惚地说,“他打了晓雨,现在轮到他消失了。”
当晚,阿妹在浴室洗澡时再次遭遇怪事。她声称有人从毛玻璃门外注视她,当她鼓起勇气开门时,只看到一地水迹通向走廊尽头。
第二天清晨,阿妹被发现昏迷在酒店花园里,手中紧握着一缕长发——与她自己的发色完全不同。醒来后,她只是不断重复:“她原谅我了,她终于原谅我了...”然后陷入无声的呆滞。
只剩下杨洋、茵茵和陈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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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杨洋对陈龙说,一边收拾行李,“这一切太诡异了,警察也帮不上忙...”
茵茵突然指着窗外:“那是不是周旭?”
两人顺她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周旭站在丛林边缘,朝他们招手。然而当他们跑出酒店,接近那片林子时,周旭的身影又消失了,只有一棵树上挂着他的项链。
杨洋弯腰捡起项链,突然,一个绳套从树上落下,精准地套在他的脖子上,将他猛地吊起。茵茵尖叫着试图救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洋挣扎窒息。
陈龙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当杨洋终于不再动弹,陈龙走向几乎崩溃的茵茵:“现在你明白了吗?有些错误无法弥补。”
茵茵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为什么?陈龙,为什么?”
“因为她每天都在我梦里出现,”陈龙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因为我爱她,却背叛了她。因为你们害死了她,却毫无悔意地生活了一年。”
茵茵摇头后退:“你疯了,陈龙...”
“也许吧,”他承认,“但从我策划这次旅行开始,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就在这时,陈龙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轻声说:“都结束了,晓雨。我来了。”
他走向丛林深处,茵茵下意识地跟上。在密林中的一块空地上,他们看到晓雨的身影清晰可见,她微笑着向陈龙伸出手。
茵茵惊恐地看着陈龙走向那个身影,与他思念的人拥抱在一起。然后,一道强光闪过,当茵茵再次睁开眼睛时,陈龙和晓雨的身影都消失了,只有陈龙的手机躺在地上,屏幕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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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丛林深处找到了陈龙的尸体,旁边是一具早已腐烂的女尸——经鉴定正是失踪一年的林晓雨。死因无法确定,但陈龙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茵茵是唯一的幸存者,但精神已经完全崩溃,被送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她时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反复说着:“对不起,我们错了...”
案件以“集体精神失常导致悲剧”草草结案,无人深究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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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里,茵茵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树木。护士刚刚给她服用了镇静剂,思维逐渐模糊。
她仿佛又回到那个酒店房间,看到杨洋、周旭、阿妹、陈龙,还有...晓雨。大家开心地笑着,计划着下一次旅行。
然后场景切换,暴雨如注,晓雨跑进黑暗的丛林,他们站在原地,没有人追上去。
场景再次变化,陈龙站在晓雨消失的地方,泪流满面...
茵茵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在病房中。窗外阳光明媚,一切平静如常。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陈龙从未提起过他是如何找到晓雨遗体的。警方说那地方极其隐蔽,不可能偶然发现。
除非...除非晓雨一直指引着他。
茵茵感到一阵寒意,即使阳光温暖地照在她身上。
走廊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外。门把缓缓转动...
茵茵屏住呼吸,不知道这次来的会是护士,还是别的什么。
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晓雨...”茵茵 whisper,不知是恐惧还是解脱。
身影微微一笑,伸出手。这次,茵茵没有退缩。
窗外,树叶无风自动,仿佛在低语着一个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