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渍与代码

何晴婳指尖的猩红在玻璃杯壁上晕开第三圈时，终于听见包厢门被推开的动静。冷风裹着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钻进来，冲淡了满室的酒精和奉承。她没抬头，只盯着杯底沉落的那片柠檬，像盯着自己泡在酒里的三年。

“何总，张董那边……”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何晴婳捏着杯柄转了半圈，冰块碰撞的脆响压过了对方的话尾。她抬眼时，眼底的疲惫已经藏得干净，只剩职业化的浅笑：“合同我放桌上了，条款改了三处，张董要是觉得没问题，明天让法务对接。”

小陈愣了愣，没敢多问。他跟着何晴婳三年，早知道这位年轻女总的脾气——酒能喝，笑能陪，但底线从来不让。就像刚才，张董借着酒意要她喝掉那杯掺了不明液体的洋酒，她笑着端起来，却在对方举杯的瞬间，“失手”将酒洒在了他的西装裤上。

“抱歉啊张董，手滑。”她当时弯着腰道歉，语气诚恳，指尖却悄悄将那杯剩下的酒倒进了旁边的盆栽里。

走出酒店时，夜风吹得何晴婳打了个寒颤。她摸出手机叫了辆顺风车，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给那个备注“妈”的号码发消息。上周视频时，母亲还在催她找个稳定的人嫁了，说女孩子拼事业太辛苦，可她要是不拼，那个靠借贷维持的家，早就塌了。

顺风车停在面前时，何晴婳才发现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副驾座上堆着几本考研真题。“姐，你到XX小区是吧？”男生说话带着点腼腆，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刚看你从酒店出来，可能喝了酒，喝点这个解解。”

何晴婳接过水，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靠在后座上，闭上眼想歇会儿，却没注意到男生频繁看向前方的慌张眼神——他刚收到考研成绩没过的消息，脑子里一片乱麻，连红灯都没看清。

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烈的撞击感几乎是同时传来的。何晴婳感觉自己像片落叶被抛起，额头撞在车窗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她最后看到的，是男生惊惶的脸，和副驾座上散落的真题，其中一本的封面上，还写着“再拼一次”。

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她忽然想起母亲早上发的朋友圈：“今天包了女儿爱吃的饺子，等她回来。”

【检测到符合条件的灵魂体，生命体征消失中……】

【万人迷攻略系统0101正在绑定……绑定成功。】

【宿主您好，我是0101，从今天起，您将开启跨世界攻略任务。】

机械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时，何晴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想睁开眼，却发现身体像被泡在温水里，没有任何知觉。

“什么攻略任务？”她试着在心里发问，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简单来说，您需要进入多个被“异常者”破坏的小说世界。这些异常者包括穿书女、穿越女及觉醒意识的女配，她们打乱了原书剧情，掠夺了气运男主的气运，导致世界濒临崩溃。】

【您的任务是：在异常者未行动前回溯时间，攻略该世界的气运男主，驱逐异常者，让世界回归正轨。完成任务可获得积分，积分累计到一定数额，您可以选择重生，或者……】

0101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选择留在系统空间，获得永恒的“生命”。】

何晴婳沉默了。重生？回到那个需要靠酒精和奉承维持生计的世界，继续为了家庭奔波，最后可能还是落得个意外死亡的下场？她忽然觉得可笑，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如果我不接受呢？”

【灵魂体将在七十二小时后彻底消散，不复存在。】0101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何晴婳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红酒的温度，还有那个考研男生慌张的眼神。她想起母亲包的饺子，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的海边日出，想起那些被酒局和合同填满的日子里，偶尔闪过的、对“另一种人生”的憧憬。

“攻略男主，驱逐异常者……”她重复了一遍，眼底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静的算计，“积分除了重生，还有别的用吗？比如，在任务世界里，获得一些‘便利’？”

【积分可兑换技能、道具，甚至修改部分世界规则，具体需根据任务难度判定。】

“好，我接受。”何晴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第一个世界，什么时候开始？”

【正在匹配合适的世界……匹配成功。】

【世界类型：现代校园言情。】

【原书剧情：女主苏晚与男主陆执野从高中到大学的甜蜜爱恋，最终携手创业，幸福美满。】

【异常者：穿书女林薇薇，知晓原书剧情，利用信息差接近陆执野，诬陷苏晚，掠夺其气运，导致原书女主抑郁退学，男主事业失败，世界濒临崩溃。】

【您的身份：何晴婳，与男主陆执野同级的转学生，原书无戏份路人甲。】

【任务目标：攻略陆执野，使其气运回归正常；驱逐穿书女林薇薇，让其承担相应后果。】

【回溯时间点：高二开学前一周，穿书女林薇薇尚未与陆执野产生交集。】

【传送准备中……3，2，1……传送开始。】

一阵轻微的眩晕后，何晴婳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触感。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卧室——淡蓝色的墙壁，书桌上堆着高一的课本，窗外传来蝉鸣和自行车的铃铛声。

她走到镜子前，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十七岁左右的年纪，眉眼清秀，皮肤白皙，只是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疏离。

这是她的脸，却又不是她的脸。是系统为她在这个世界安排的“壳子”。

何晴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她想起自己在酒局上强颜欢笑的样子，想起车祸发生时的剧痛，想起母亲的饺子。

“0101，”她在心里开口，语气平静，“把原书剧情和穿书女的详细信息调出来，我要看看。”

【已为您传输相关数据，请注意查收。】

数据流涌入脑海时，何晴婳没有急着看，而是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利己”。

她不是圣母，攻略男主也好，驱逐穿书女也罢，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自己——为了那或许能“重生”的机会，为了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的可能。至于那些所谓的“气运”“剧情”，不过是她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何晴婳放下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女孩眼神渐亮，像淬了冰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