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和宋又有过三天短暂的纠缠。
记得那是个周日的晚上，我窝在临时借住的房间里，指尖在微信对话框上悬了许久，终于敲下那句“我想见你，想去找你”。
屏幕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跳出宋的回复：“我今天跟我妈吵架了，想一个人静静，你别过来。”
又是他妈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三年前同居的画面猛地涌上来——他妈妈堵在门口，指着我的鼻子骂“女孩子家不知礼义廉耻，没结婚就跟男人同居，一点也不自爱，能是什么好东西”。
字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我至今想起都发疼。
也就是那时候，我们散了。
苦涩顺着喉咙往下滑，空落落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到四肢。
更糟的是，我借住的地方也待不下去了——亲戚和她男朋友大吵一架，刚才摔门而去时，甩给我一句“这房子我不租了，你自己找地方吧”
看来我又得卷铺盖走人了！
我有点疯了！
偌大的城市亮着千万盏灯，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留的。
多想跟宋说说话啊，哪怕只是听他叹口气，也好过一个人扛着这些委屈。可他那句“想一个人静静”像道无形的墙，把我隔绝在外。
我盯着屏幕，脑子里像有根弦突然绷断了。
“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推辞过？40度的大太阳，我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跑十五公里去见你，汗流得眼睛都睁不开也没说过啥。凭什么到我这儿，想见你就这么难？”
顾不上他会不会生气，我抓起钥匙就冲了出去。晚风带着热浪扑在脸上，电动车吱呀作响地穿过路灯拉长的影子，十五公里的路，我像是忘了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他，我要一个拥抱。
可站在他家那栋楼的走廊里，我才开始慌。
万一他真的不开门怎么办？各家窗户透进来的零星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我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泛白，一遍遍地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听筒里只有“嘟嘟”的忙音，这些消息就好像石沉大海了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或许是想证明他心里还有我，或者只是为了自己内心的感情空虚，或许又只是想找个地方落脚。
疲惫突然压垮了我，我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楼梯口，后背抵着满是灰尘的扶手。楼道里又闷又热，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黏腻的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的衣服，顺着额角往下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是半小时，也可能是一小时。当委屈和无助攒到再也装不下时，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先是小声抽噎，后来变成压抑的呜咽，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宋说：“你回去吧，我今天不会开门的。我说了想一个人，你为什么听不懂？”
我盯着那行字，眼泪流得更凶了，手指抖着打字：“好！但我快中暑了，你开门让我凉快五分钟，五分钟就走！”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咯吱”一声轻响。
门开了条缝，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漏出来，映出宋那张毫无温度的脸——和前几天晚上抱着我说“我想你”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原来男人都是这样吗？我突然觉得心里发冷。需要你的时候，甜言蜜语能堆成山；不需要了，你连靠近都是错。
其实都是被欲望驱使的动物罢了。
“说好的五分钟。”他侧身让我进去，声音冷得像冰，“超过五分钟不走，我就把你轰出去。”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我心上。我咬着唇，想问他到底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既然你想一个人，当初又为什么来招惹我？我见你一面，就这么让你烦？”
“你又给我扣帽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满是不耐烦。
我们像两只被惹毛的刺猬，对着彼此竖起尖刺。争吵声越来越大，到最后，两个人都红了眼，他坐在电竞椅上抱着头哭，我站在那里一边默默流泪，一边看着他。
“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你明白吗？”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我妈得了白血病，随时可能会走，上次因为你，她气得住了一个月院。
对不起，我真的调和不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家人和你之间，我选择家人。”
我愣住了。
他现在倒是清醒得很，可是这个问题不是一直存在的吗？
那前几天晚上抱着我睡觉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
我真是个蠢货。
彼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三年前的画面：他捧着小盒子单膝跪地，里面是枚闪闪发光的钻戒，他说“我想和你结婚，你的外貌，你的性格都是我的理想型”；
我被客户刁难哭了，他把我搂在怀里，用胡茬蹭我的脸，说“不哭了，有我呢”；我们挤在小沙发上看电影，他偷偷在我耳边说“等攒够钱，就娶你”。
可现在呢？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总因为那些过期的温柔自我感动，把自己困在回忆里，最后变成解不开的执念。
或许，前几天他想见我，不过是被欲望冲昏了头。
眼泪把假睫毛泡得发胀，最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我今天为了见他特意化了妆，涂了他以前说好看的口红。
现在全花了，此刻一定格外难看。
“你明知道我们没可能，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我吸着鼻子，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好不容易快要忘了你了，开启新生活了，你又来挑逗我，勾起我的思绪。”
宋耷拉着脑袋，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我说实话，”他闷声闷气地说，“我根本没考虑那么多，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以后别这样了，我们结束吧，别再纠缠了。”
我没再说话，转身拉开门。楼道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热水。
其实我连自己都不尊重，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堪。
走出居民楼时，晚风吹得人发懵。我坐在那辆破旧的电动车上，突然想笑。
哈哈哈！太好笑了，我在为谁而活？为男人而活，为感情而活，为虚无缥缈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而活，偏偏没有为自己而活。
车筐里的手机亮了一下，是宋发来的消息，我没看，一脚蹬开电动车，任由它载着我，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十五公里的路，来的时候觉得很短，回去的时候，却长得好像走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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