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起初并未在意，全部的注意力都还沉浸在方才那一步精妙的断手上。
她下意识地捻着指尖温润的黑子，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势。
然而，就在她思绪流转的某个间隙，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雨滴，猝不及防地砸落在心湖，激起圈圈涟漪，随即寒意扩散至全身——
等等……
精进许多？
这似乎……是她这一世，第一次与李沉舟对弈。
那么，这句“精进许多”，从何而来？
唯一的解释，指向了一个她几乎要刻意遗忘的可能——李沉舟，也拥有前世的记忆。
至少，是部分记忆！他记得前世与她下过棋，并且记得她前世那糟糕透顶、心神不宁的棋艺！
这个认知让她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凉意。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知情者”，是带着剧本重生的意外。可如果李沉舟也……
她捏着棋子的指尖微微收紧，骨节有些泛白。
而与此同时，李沉舟在说出那句话后，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妥。
他本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带着对眼前女子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沉稳棋风的惊讶，却忘了，在“这一世”的轨迹里，他理应没有与她正式对弈过才对。
他正想不动声色地将这句话圆过去，却听到了云瑶那声过于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回应：
“心境不同罢了。”
这五个字，像是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没有惊慌，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只有一种近乎默认的、云淡风轻的解释。
这不正常。
李沉舟握着白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他微微蹙眉，抬眼看向云瑶。
几乎是同一时刻，理清了头绪的云瑶，也缓缓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棋室中凝固了。檀香的青烟袅袅婷婷，却在两人视线交汇处仿佛被无形之力阻断。
云瑶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清冷疏离，而是带着一种锐利的、几乎要穿透他灵魂的审视和探究。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映照着跳动的烛火，也清晰地映出了李沉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未能完全掩饰的错愕与深沉。
他没有否认。
他甚至没有试图解释那句突兀的“精进”。
他只是这样看着她，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被看穿的瞬间凝滞，有对她如此冷静反应的惊疑，更有一种……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沉重而晦暗的了然。
沉默，在两人之间震耳欲聋。
这不再是一盘简单的棋局。
黑白子之间，无声地流淌着关于重生、关于记忆、关于前世今生无数未解之谜的惊涛骇浪。
云瑶的心跳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开始剧烈地鼓动。
她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而李沉舟，在最初的意外之后，眼底的波澜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幽深、更加难以捉摸的平静。
他看着她，仿佛透过她现在的模样，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个总是带着惊惧之色、落子匆匆的模糊身影。
他轻轻地将指间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沉舟云小姐说得是。
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李沉舟心境，确实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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