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各有难处

李沉舟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恨意，心中巨震。

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云瑶对他、对权力帮那莫名的、根深蒂固的抵触和恨意从何而来。

不仅仅是因为今生的纠葛，更是源于前世那积压的、无处宣泄的痛苦和冤屈。

他沉默了很久。

棋室中只剩下云瑶急促的呼吸声和烛火摇曳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李沉舟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李沉舟我确实……不知情。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

李沉舟前世……我虽有印象，但许多细节，并非如你所想。

李沉舟我对林遇之，并无过多交集，更谈不上‘赏识’。

李沉舟至于与你对弈……

他抬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李沉舟或许，也并非你所认为的那般……全无感触。

他这话说得含糊，却让云瑶微微一怔。

并非全无感触？什么意思？

李沉舟没有解释，他只是继续说道：

李沉舟至于你云家之事……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李沉舟前世云家惨案，江湖传闻甚多，我权力帮亦被牵连其中。

李沉舟但，我可以告诉你，那并非我所下令。

他目光坦然地迎上云瑶怀疑的眼神：

李沉舟我李沉舟行事，敢作敢当。

李沉舟若是我做的，我不会否认。但不是我做的，谁也休想栽赃到我头上。

李沉舟此事，我亦在查证。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瑶看着他，心中的恨意如同沸腾的水，却因为他的话而稍稍冷却了一些。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撒谎的痕迹，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有坦荡和一种……同样被迷雾困扰的凝重。

难道……前世的云家灭门，真的不是他做的？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让她心乱如麻。

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又缓缓退去。

一番宣泄之后，云瑶只觉得浑身无力，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席卷了她。

恨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此刻却发现，真相可能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而眼前的李沉舟，似乎也并非全然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冷酷无情的罪魁祸首。

她缓缓坐回椅子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看着棋盘上凌乱的棋子，又看了看对面同样面色凝重的李沉舟，一种荒谬而疲惫的感觉油然而生。

纠缠了两世的恩怨，难道就要在这棋室之中，做一个了断吗？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李沉舟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终于，云瑶极轻地、几乎像是叹息般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释然：

云瑶罢了……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沉舟，那里面不再有激烈的恨意，只剩下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和无奈：

云瑶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也各有不知。

云瑶或许……真的不能全然怪你。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她心中那把沉重的枷锁。不是原谅，而是……算了。她不想再背负着前世的怨恨，艰难地走今生的路了。无论真相如何，她需要向前看。

李沉舟闻言，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震。

他看着她疲惫而平静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句“算了”，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复杂的震动。

他沉默了片刻，也缓缓道：

李沉舟前世种种，是我疏忽，未能察觉你的处境。

这已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道歉的话。

棋室内的气氛，从方才的剑拔弩张，渐渐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些许释然的平静。

两人不再说话，也没有继续对弈。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共同消化着这跨越了两世、终于被摊开在阳光下的沉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