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马蹄嘚嘚，离开了权力帮总坛的势力范围，向着邓玉平可能隐居的方向行去。

云瑶与柳随风并辔而行，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因共同目标而暂时达成的和平。

沿途，他们遇到了好几拨行色匆匆、携刀佩剑的江湖人士，方向明确，皆是朝着传闻中英雄令所指示的藏宝地而去。

人声嘈杂，议论纷纷，无外乎是那地图上标示的“黄金无数”、“神兵利器”，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急切的光芒。

云瑶冷眼旁观，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带着淡淡讥诮的弧度。她侧过头，对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柳随风道：

云瑶这江湖，熙熙攘攘，终究不过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

云瑶一块英雄令，一张藏宝图，便能引得天下英雄尽折腰。

云瑶所谓侠义，在真金白银面前，又能剩下几分？

她的话语清冷，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疏离。这是她历经两世，看尽人心冷暖、家族兴衰后得出的结论。利益，才是维系关系、驱动行为的根本。

然而，柳随风闻言，却并未立刻附和。

他目光望着前方尘土飞扬的道路，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同于平日算计的复杂语气：

柳随风这话……萧秋水那小子，也曾说过类似的。

云瑶微微一怔，看向他。

柳随风（或者说，当时还是“风朗”的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复述他人话语般的认真：

柳随风不过，他说的是恰恰相反。

柳随风那时在浣花剑派，他也曾与我……与‘风朗’讨论过何为江湖。他的态度，很坚决。

柳随风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声音低沉了几分：

柳随风他说，江湖，是以‘义’相聚。

云瑶义？

云瑶轻轻重复了这个字，眉梢微挑，不置可否。在她看来，“义”字太过虚无缥缈，远不如实实在在的利益来得可靠。

柳随风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不知是在嘲弄萧秋水的天真，还是在感叹什么：

柳随风他说，若无一个‘义’字贯穿其中，纵有通天财富、绝世武功，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一群唯利是图的乌合之众，终难成气候，更谈不上什么‘江湖道义’。

柳随风人与人之间，门派与门派之间，若只靠利益维系，今日可因利结盟，明日便可因利倒戈，这样的江湖，冰冷而无情，非他所愿。

他将萧秋水当日那带着少年赤诚与理想主义的话语转述出来，在这追逐宝藏的喧嚣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有种奇异的震撼力。

云瑶沉默了。

她没想到萧秋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在她印象里，萧秋水固然正直，但经历家族巨变后，也应看清世情冷暖才是。可他似乎……依旧抱持着这样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

她不由得想起萧秋水手持“长歌”，毅然救姐的模样；想起他明知可能不敌，仍挺身面对权力帮的勇气；还有他交给她的那两封“古怪”的信……这一切的背后，是否正是那个“义”字在支撑着他？

云瑶倒是……像他会说的话。

云瑶最终轻轻说了一句，语气不明。

柳随风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言。他心中对萧秋水自然是恨意居多，但此刻转述这番话，却并非为了替萧秋水说好话，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分享，或者说，是那个曾以“风朗”身份与萧秋水短暂相交的侧面，残留下的一丝印记。

两人各怀心思，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