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权力帮总坛大部分区域都已陷入沉睡，唯有巡夜守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回响。李沉舟的书房却依旧亮着灯。
他面前摊着一份关于北疆军务的密报，朱笔悬停良久，却迟迟未能落下。烛火跳跃，映得他深邃的眉眼晦暗不明。
柳随风与云瑶离帮已有七日。
他自然收到了消息。权力帮的眼线遍布江湖，更何况是帮中两位如此重要人物的动向。他知道他们去了邓家庄，知道他们与邓玉平父女发生了冲突，甚至大致猜到了他们所为何事——百花谷的旧案。
他没指望他们回来后会向自己详细禀报。
柳随风性子偏执阴郁，除了必要的帮务，从不会主动与他交心，更何况是涉及自身血海深仇的私密之事。而云瑶……那个心思玲珑、始终隔着一层的女子，就更不可能主动向他袒露心迹了。
他李沉舟是权力帮的帮主，是掌控一切的人，不需要，也不应该去在意下属的私事。他们回来，安分待着，便是了。
真的没指望。
他在心里再次对自己强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凉的笔杆。
可是……
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书房门外沉沉的夜色。耳畔仿佛能听到远处院落可能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动静。
他们会是什么时候回来？路上可还顺利？邓家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云瑶她……会不会又动了那伤身的能力？
这些念头如同细小的藤蔓，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滋生出来，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烦躁地放下朱笔，站起身，走到窗边。夜风带着凉意拂面，却吹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滞闷。
李沉舟来人。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低声唤道。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角落，躬身待命。
李沉舟云小姐……可回来了？
李沉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暗卫回帮主，云小姐与柳五爷于一炷香前刚刚回帮，已各自返回院落。
黑影恭敬回答。
回来了。
李沉舟心中那根无形的弦似乎松了半分，但随即又绷紧了。一同回来的？柳随风那小子，没趁机……
他挥退了手下，在窗边伫立良久。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他推开书房门，并未惊动任何人，身形融入夜色，如同暗夜中的王者，悄无声息地向着云瑶院落的方向走去。他没有打算进去，也没想好要问什么，甚至不打算让她发现。
只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看看那盏灯是否亮着，看看她是否安好，或许……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确认一下那个搅动了他心绪的女子，已经回到了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这种不受控制的、近乎幼稚的关切行为，与他平日杀伐果断、深谋远虑的形象格格不入。但他此刻，却遵循了这份本能。
他隐在院外一株古树的阴影下，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在沉沉的夜色中，像是一颗安定的星辰。
里面的人影隐约晃动，似乎正在梳洗。
李沉舟静静地看着，心中那点莫名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他依旧没指望她的解释。
但只要知道她在这里，安然无恙，便似乎……就够了。
至于柳随风，至于百花谷的真相……他总会知道的。在他李沉舟的地盘上，没有什么秘密能永远隐藏。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亮灯的窗，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下书房里那盏孤灯，和一份批阅了一半、墨迹已干的北疆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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