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武林大会的尘埃缓缓落定，嵩山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江湖迎来了新的格局，权力帮与新兴的武林盟主势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共同维系着这乱世中的一方秩序。汴京城内，李沉舟与皇帝之间的那盘大棋依旧在无声对弈，只是棋盘外的许多人，已悄然抽身。

云瑶在权力帮总坛的居所，比往日更显清静。

系统赋予的最终选择权，她已做出。留在这个世界，意味着她彻底斩断了与“既定命运”的最后一丝联系，从此天高海阔，前路未知，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她并未立刻离开权力帮，像是在等待什么，又或许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绪。

而那个以往总是如影随形、带着偏执热度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柳随风，柳五公子，却像是突然换了个人。

他依旧会来，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闯入她的领地，或用那些带着三分算计七分真心的言语来撩拨她、禁锢她。现在的他，变得……“别扭”极了。

往往是傍晚时分，当最后一抹霞光染红窗棂，云瑶会听到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在院外停留。她知道是他。

他不再径直推门而入，而是会先在院门外站上一会儿，有时甚至会假意与巡逻的帮众交谈几句，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她听见，仿佛在宣告他的到来，又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并非专程前来的借口。

然后，他才会敲门。

“叩、叩叩。”节奏规整，带着一种与他本性不符的克制。

得到云瑶“请进”的回应后，他才会推门进来。身上常带着从外面带来的些许寒意，或是夜露的潮湿气息。

他不再空手而来。有时是一包还冒着热气的、汴京最有名的蜜饯铺子的桂花糖；有时是一卷孤本的琴谱或棋谱（他知道她近来在研习这些以静心）；有时甚至只是一枝带着露水的、不知从哪个温暖花房里弄来的新鲜梅花。

东西放下，他并不多言，只是寻个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通常是靠窗的那张梨花木椅子。

“路过，顺手买的。”他会这样解释那包蜜饯，语气平淡，眼神却会飞快地扫过她的脸，捕捉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帮里库房找到的，放着也是落灰。”他会这样描述那卷珍贵的孤本，仿佛那只是不值钱的杂物。

“看它开得还好，折来给你插瓶。”对于那枝梅花，他的理由更是简单随意。

云瑶若是道谢，他会微微颔首，或是极轻地“嗯”一声，便不再多话。然后，两人之间便会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

他不像李沉舟，沉默时是深沉的、压迫的；他的沉默，是紧绷的，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局促。他会下意识地摩挲自己修长的手指，或是端起侍女奉上的茶，却并不怎么喝，只是看着氤氲的热气出神。

云瑶若是不主动开口，他能那样坐上小半个时辰，然后便起身告辞，理由通常是“帮中还有事务处理”或“不打扰你休息”。

他来得频繁，却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像一只曾经凶猛掠食的鹰隼，如今却收起了利爪，只在巢穴周围盘旋，想靠近又怕惊扰，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表达他那份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