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适的地方

晚膳过后，云老爷子借口年迈精神不济，由侍女搀扶着回去歇息了。离去前，他拍了拍萧秋水的肩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剩下的时光，属于你们年轻人了。

花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窗外愈发清晰的秋虫鸣唱。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余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暧昧的气息。

萧秋水看着坐在对面的云瑶，灯下看美人，愈觉清丽绝伦。她微微垂着头，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茶杯的杯沿，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唇角却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方才在父亲面前的坦然自若悄然褪去，此刻的她，更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他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方才饮下的酒液仿佛在体内重新燃烧起来。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想告诉她这几个月在战场上每一个想起她的瞬间，想告诉她他此刻拥她入怀的渴望有多么强烈，可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化作一声低唤：

“阿瑶……”

这一声，比晚膳时那一声更加低沉，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云瑶抬起眼眸，望向他。烛光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映出他有些紧张又无比专注的面容。她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被她这样注视着，萧秋水只觉得喉咙发干，那些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遍的情话，此刻竟一句也搜罗不出来。他有些懊恼地握了握拳，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总是这般笨拙。

“我……”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挤出几个字，“……很想你。”

不是“我很想你”，而是断开的、带着叹息的“很想你”，仿佛这思念沉重得无法一口气说完。

云瑶的心像是被这简单至极的三个字狠狠撞了一下，酸酸软软，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甜蜜。她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和那显而易见的紧张，忽然觉得，那些华丽的辞藻，远不及他此刻笨拙的真挚来得动人。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萧秋水下意识地也跟着站了起来，身形挺拔的他，此刻却像是等待审判一般，带着几分无措。

云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双手，轻轻替他理了理方才因激动而微乱的衣领。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他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凉的、却足以点燃火焰的触感。

萧秋水浑身僵硬，呼吸都屏住了，只能怔怔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感受着她温柔的气息拂过自己的下颌。

“我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得像夜风呢喃，“你的思念，我都收到了。”

她抬起眼，与他对视，眸中水光潋滟：“因为，我也一样。”

话音落下，她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如花瓣般的吻。

这个吻，短暂得如同蜻蜓点水，却带着她全部的思念、确认和无声的安抚。

萧秋水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无比柔软的触感上。待他反应过来，那温软的唇瓣已然离开，只留下淡淡的馨香和一股轰然席卷全身的热流。

“！！！”

巨大的狂喜和一股源自本能的冲动，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拘谨。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伸出双臂，将她猛地揽入怀中，紧紧地箍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一次，不再是方才在书房那种带着些许不确定的拥抱，而是充满了强势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阿瑶……”他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激动难抑的颤抖，“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再也不会……”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的分离，都在这一个拥抱中弥补回来。

云瑶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以及那拥抱中蕴含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深沉爱意和失而复得的恐惧。她没有挣扎，反而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贴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嗯，”她在他怀中轻轻应道，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也不会。”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个紧密到几乎窒息的拥抱中交汇、融合。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小心翼翼维护其自尊的少年，而是以一个强大而深情的守护者姿态，将她牢牢地圈禁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她，也全然信任地交付了自己。

烛火摇曳，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仿佛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窗外秋虫的鸣叫，此刻听来也如同最缠绵的夜曲。

不知过了多久，萧秋水才微微松开了些许力道，但手臂依旧环着她，不舍得完全放开。他低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水润的眼眸，心中软成一片，忍不住低下头，想要再次攫取那份甘甜。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而是带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渴望与深情，温柔而又坚定地，覆上了她的唇。

云瑶微微一颤，随即放松下来，仰头承受着他逐渐加深的吻。他的吻技依旧带着些生涩，却无比的专注和热情，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和爱恋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她。唇齿交缠间，是酒的醇香，是茶的清冽，更是彼此熟悉又令人迷醉的气息。

她生涩地回应着，感受着他越来越滚烫的体温和逐渐急促的呼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发软，只能依靠着他有力的臂膀支撑。

意乱情迷之间，萧秋水的手无意识地在她纤细的背脊上轻轻摩挲，那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和柔韧触感，让他体内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的吻渐渐不再满足于唇瓣的厮磨，开始沿着她精巧的下颌，向那白皙修长的脖颈蔓延，留下细密而灼热的印记。

“秋……水……”云瑶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意识迷离，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的肩膀，从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

这声带着颤音的呼唤，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醒了沉溺在欲望中的萧秋水。他猛地停下所有动作，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抱着她的手臂却依旧紧得像铁箍。

他在做什么？！

这里还是花厅！虽然侍女已被屏退，但……

他怎么能如此唐突她？！

巨大的自责和懊恼涌上心头，方才的旖旎情动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火烧火燎的窘迫。

“对……对不起，阿瑶……”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懊悔，“我……我一时……失控了……”

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声音里的慌乱，云瑶也从情动中渐渐清醒过来。脖颈处被他亲吻过的地方还残留着酥麻的触感，让她脸颊绯红，心跳如鼓。但她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他这副从情难自禁到惊慌失措的模样，有种别样的可爱。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安抚一只做错了事的大型犬，声音还带着一丝情动后的软糯：“傻瓜……没关系的。”

这句“没关系”如同赦令，让萧秋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他依旧不敢抬头看她，闷闷地道：“我……我以后会注意……”

云瑶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忍不住轻笑出声，故意逗他：“哦？那萧盟主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打算这样了？”

“不是！”萧秋水猛地抬起头，急切地否认，对上她含笑的眼眸，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脸顿时红得更厉害，眼神躲闪着，讷讷道：“我……我的意思是……在……在合适的地方……”

他这窘迫又认真的样子，彻底取悦了云瑶。她不再逗他，主动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好了，不闹你了。时辰不早，我送你出府吧。”

她的手柔软微凉，握住他滚烫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萧秋水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点了点头。虽然舍不得分开，但他也知道，今夜确实该适可而止了。

两人携手走出花厅，踏着清冷的月色，缓缓向府门走去。一路无言，却自有温情在彼此交握的指尖流淌。方才的亲密与激情，仿佛为这份感情注入了更浓稠的底色，让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亲密无间的阶段。

到了府门口，萧秋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目光依旧炽热，却多了几分克制的温柔。

“阿瑶，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飞快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然后像是怕自己再次失控般，迅速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仓促，却又透着无比的坚定。

云瑶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才抬手轻轻抚过尚存他气息的额头和微微红肿的唇瓣，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羞涩、却无比幸福的笑容。

她知道，她的秋水，真的回来了。带着一身风霜，也带着满腔未曾改变、反而愈发炽热的深情。而他们的未来，正如这月色下的长街，虽然看不清尽头，却已然充满了令人心安的温暖与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