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2

落叶满径时，我们走散在晚风里

傍晚路过巷口的奶茶店时，桂花香正裹着秋风往衣领里钻。玻璃门上的“三分糖少冰”贴纸边角卷了翘，像极了去年冬天你替我攥着奶茶杯时，指尖捏出的褶皱。我站在原地看了半分钟，排队的人还是那么多，有人踮着脚念菜单，有人侧着头跟身边人笑，恍惚间竟还能看见你挤在人群里回头的样子——可再眨眨眼，只有穿校服的姑娘抱着奶茶跑过，风里飘着她的声音：“等我一下呀，别走远！”

别走远。以前你总在我身后说这句话。

那时我们住同个小区，下班总绕着河边的林荫道走。你说树影落在地上像拼图，非要拉着我踩那些光斑，踩到鞋尖沾了草屑也不管。夏天的傍晚总下雨，你那把黑伞永远往我这边倾，我盯着你半边湿透的肩膀说换我撑，你却笑着把伞柄往我手里塞：“我皮糙肉厚，淋点雨没事，你别感冒了。”后来我才发现，你哪里是皮糙肉厚，只是宁愿自己受凉，也不愿让我沾一点雨。

我们曾一起走过那么多“下次还来”的路。那家藏在胡同里的面馆，老板记得你要加双倍辣，记得我不吃香菜；公园角落的长椅，我们在那里晒过春天的太阳，数过秋天的落叶，你还说等冬天飘雪了，要在这儿给我堆个迷你雪人；就连小区楼下的便利店，夜班阿姨都知道，每天九点半，会有一对年轻人来买两罐橘子汽水，再绕着花坛走三圈。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一起走”的路，慢慢变成了“我等你”。

你开始加班到很晚，回复消息的间隔从十分钟变成两小时，再后来是第二天早上的一句“昨晚太累睡着了”。我们约好周末去吃的火锅，你临时说要陪客户；我们计划好去看的电影，你说同事约了团建。我站在火锅店门口，看着玻璃里自己拎着两人份蘸料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原来那些“下次一定”，从来都不是承诺，只是拖延的借口。

最后一次一起走那条林荫道，是今年春天。树叶刚抽出新绿，风里带着刚发芽的青草味。你走在我前面半步，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我问你最近是不是很累，你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回头。走到巷口时，你说“我先回去了，还有工作没弄完”，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你转身的背影，想说“其实我今天生日”，却没说出口。那天的风很软，可我却觉得比冬天还冷。

后来我再也没等过你。奶茶店的三分糖少冰我自己也能买，河边的林荫道我一个人走也挺好，就连那家面馆，老板后来也记住了“不要香菜”的是我一个人。有时候走在熟悉的路上，会突然想起你曾说“我们要一起走到巷尾的路灯都亮起来”，可现在巷尾的路灯换了新的，更亮了，我却再也没和你一起走过。

昨天整理衣柜时，翻出了你那件被雨淋湿的黑伞。伞骨有点歪了，伞面还留着淡淡的水渍，像极了我们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我把伞撑在阳台，看着晚风把桂花吹落在伞面上，突然就明白了——有些人不是不爱了，只是走着走着，就没了同频的脚步；有些路不是不想一起走，只是转弯的时候，我们不小心朝不同的方向，走散了。

巷口的奶茶店还在，河边的林荫道还在，只是我再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你了。以后的路，我会自己慢慢走，会记得加三分糖，会记得带伞，也会记得，曾经有个人陪我走过一段很温暖的路。

晚风又起了，落叶满径，我转身往家走。这一次，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