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冬的日头偏西时,苏软软终于踩着薄霜找到了茶肆老板说的破院。
院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莲花楼”三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点说不清的温软。
风刮过院墙外的老槐树,枯枝“吱呀”作响,院里却飘出一股清甜的香气。
是莲子汤的味道,熬得软糯,混着点冰糖的甜意,让这冷清的破院多了丝烟火气。
苏软软站在院门外,手指攥得发白,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软软低头摸了摸腰间的“刎颈”剑鞘,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然后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院子不大,地面扫得干净,角落里堆着几捆晒干的草药,靠墙放着个小小的灶台,灶上的砂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莲子汤,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坐在灶台边台阶上的人影。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袖口磨破了边,头发用根简单的木簪束着,垂着脑袋,手里拿着个汤勺,正慢慢搅动砂锅里的莲子。
他身边靠着一把木剑,剑身呈深褐色,没有“刎颈”的寒光,却被打磨得光滑,剑柄上隐约能看到个小小的“莲”字,和茶肆里络腮胡大汉说的一模一样。
苏软软的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又酸又胀,眼泪差点涌上来。
苏软软一步步挪过去,脚步轻得像怕惊到什么,目光死死盯着那人的侧脸,鼻梁的弧度、下颌的线条,甚至连垂眸时眼睫的长度,都像极了记忆里那个白衣胜雪的师兄。
可他太瘦了,脸颊凹陷,肤色也透着点病气,再也没有当年李相夷的意气风发,倒真像个落魄的乡野郎中。
“咕嘟!”
砂锅里的莲子汤煮得更欢了,热气飘到那人脸上,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低哑,却让苏软软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咳嗽声,和三年前她在四顾门听惯的、师兄练剑后偶尔的轻咳,像得让她发颤。
苏软软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苏软软想问“你是不是师兄”,又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想喊“师兄”,又怕只是自己认错了人,闹了笑话。
怀里的寻人启事被苏软软攥得皱巴巴的,上面简笔画里的白衣剑眉,和眼前这穿粗布衫的人影,在她脑子里反复重叠,乱得像团麻。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搅动汤勺的手顿了顿,慢慢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软软的呼吸彻底停了。
是他的眼睛。
就算肤色变了,身形瘦了,那双眼睛里的光,还是苏软软熟悉的样子,温和里带着点疏离,只是此刻,那疏离里多了丝她看不懂的慌乱,像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又飞快地移开,落在她腰间的“刎颈”剑上,瞳孔微微缩了缩,握着汤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李莲花姑娘……找错地方了?
李莲花先开了口,声音依旧低哑,带着点刻意的平淡,像是在对一个陌生的路人说话。
苏软软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苏软软你……你是李莲花先生吗?
那人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搅动莲子汤,动作慢得有些刻意。
李莲花正是。
李莲花姑娘找我有事?
李莲花看病的话,得等我把这锅汤煮好。
苏软软我不是来求医的。
苏软软赶紧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双肩包的带子。
苏软软我……
苏软软我是来找人的。
李莲花搅动汤勺的手又顿了一下,这次顿得更久,却没抬头。
李莲花找人?
李莲花这莲花楼偏僻,姑娘要找的人,应该不在这里。
苏软软我找的人……
苏软软的声音开始发颤,目光落在李莲花身边的木剑上。
苏软软他以前也有一把剑,和你这把木剑的纹路很像……
苏软软他叫李相夷,你认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