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破庙里的烛火忽明忽暗。黑袍术士掀开青铜面具的一角,露出下巴上的颗黑痣:"换魂咒最是阴毒,若被咒者有护体正气,施咒者必遭反噬。"
沈文轩盯着供桌上插满钢针的布偶,布偶胸口贴着写有沈玉容生辰八字的黄纸:"只要能让她们死,反噬又如何?"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糕点,"这是我偷偷从沈玉容房里拿的,沾了她的气息。"
术士将糕点捏碎拌进朱砂,又刺破沈文轩的指尖取了血:"子时施法,切记不可被正气冲撞。"
当咒语声在破庙里盘旋时,侯府忽然响起清脆的钟声。那是沈玉容房里的护宅钟,乃是高僧开过光的,钟声穿透夜色,直破邪祟。破庙里的烛火骤然熄灭,布偶 "咔嚓" 裂开,术士惨叫着倒在血泊里。
沈文轩只觉得灵魂像被狂风卷走,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软软倒下,而意识却猛地撞进个苍老的躯壳里。
次日清晨,洗衣房的婆子们发现张妈不对劲。平日里只会念叨家长里短的张妈,此刻正对着水盆里的倒影尖叫,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满脸皱纹的老虔婆是谁?!"
而祠堂里,本该跪在蒲团上的沈文轩,却抱着柱子瑟瑟发抖,用苍老的声音哭嚎:"我的腿... 我的腰..."
消息传到正厅时,沈玉容正在看账册。她捏着毛笔的手一顿,墨滴在 "采买药材" 那页晕开个黑点:"小姐,这怕是..."
沈玉容捻着佛珠的手停住:"沈文轩狗急跳墙,用了邪术。只是没想到反噬得这么快。" 她看向春桃,眼底闪过精光,"既然他想装神弄鬼,咱们就陪他演场戏。"
当日午后,侯府传遍了消息:三姑奶奶被邪祟缠身,整日胡言乱语,已搬到静院休养。而那个 "中了邪" 的沈文轩,则被锁在西厢房,等着道士来驱邪。
真正的沈玉容此刻正坐在洗衣房的小板凳上。刘嬷嬷给她脸上抹了锅底灰,换上打补丁的粗布衣,连走路都得佝偻着腰。"三姑奶奶,这糙活哪能让您干。" 负责洗衣的李妈想抢过她手里的木槌,却被她按住。
"无妨。" 沈玉容压低声音,模仿着张妈的语气,"我这把老骨头,多动动才舒坦。"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 "张妈" 正鬼鬼祟祟地往柳氏的院子瞟,心里冷笑 —— 鱼儿要上钩了。
柳氏的院子栽着几株月季,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她正对着铜镜试新做的翡翠镯子,听见院外传来咳嗽声,不耐烦地扬声道:"谁啊?"
"柳婶娘,是我。" 沈文轩顶着张妈的脸,弓着背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我办成事了。"
柳氏猛地转身,翡翠镯子 "当啷" 掉在妆台上:"你...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来话长。" 沈文轩往四周看了看,凑到她耳边,"沈玉容被我咒得失魂落魄,侯府很快就又回到您手上了。" 他抓起桌上的杏仁酥就往嘴里塞,碎屑掉得满衣襟都是,“你帮我盯着西厢房那个,别让他跑了。等我找到换回来的法子......”
“找到什么法子?” 沈玉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惊得柳氏打翻了胭脂盒。
沈文轩慌忙往屏风后躲,却被刘嬷嬷堵个正着。沈玉容手里把玩着那串紫檀佛珠,慢悠悠地说:"刘嬷嬷,把刚才听到的,再给大嫂复述一遍。"
刘嬷嬷从袖中掏出纸卷,清了清嗓子:"沈文轩(张妈身)言,已用邪术加害三姑奶奶,柳氏重掌侯府家产......”
纸卷上的墨迹未干,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柳氏心上。她瘫坐在地上,翡翠镯子摔成了三截。
三日后的正厅,檀香缭绕。侯爷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茶盏盖 “当当” 地敲着杯沿。当刘嬷嬷念完记录,满厅哗然。
“孽障!” 侯爷将茶盏狠狠掼在地上,茶水溅湿了沈文轩(张妈身)的粗布衣,“我沈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文轩还想狡辩,却被张妈(沈文轩身)扑上来撕打:“你这个天杀的!把我的身子还给我!” 两个 "老妪" 扭作一团,发髻散了,假牙掉了,引得满堂鄙夷。
最终,沈文轩被逐出侯府,柳氏被送往家庙。至于那桩换魂奇事,侯爷请了京中最有名的白云观道长,设坛七日,总算让两人魂魄归位。张妈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补偿,回江南老家养老去了。
雨过天晴时,沈玉容站在回廊下看着海棠花。青黛捧着刚晒干的账册走来,笑道:"姑娘,现在府里都说您会降妖呢。"
沈玉容接过账册,指尖拂过 "罂粟壳" 三个字:"哪是什么降妖,不过是人心比妖更难测罢了。"
风吹过廊下的玉鸟笼,鸟儿清脆地鸣叫起来。远处传来账房先生拨算盘的声音,清脆而安稳,一如这历经风波后,重归平静的侯府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