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矛撕裂空气,带着幽蓝的尾迹刺向第一排银甲守卫。
他们举盾相迎,盾面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寻常武器撞上这等防护,必定粉碎无疑。
但我的长矛并非寻常。
接触的瞬间,幽蓝光芒如液体般蔓延过屏障,那些精心雕刻的符文闪烁几下,随即暗淡、崩解。守卫们惊愕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变化,长矛已穿透盾牌,贯穿铠甲。
没有鲜血喷溅。被长矛触及的守卫僵在原地,蓝色纹路自伤口迅速蔓延全身,他们的眼睛瞬间被金芒吞噬,然后——缓缓转向同伴,举起了武器。
内乱在银甲守卫中爆发。
我无暇观看自己的杰作,继续向东突进。肺中的“剑”灼热异常,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火焰,却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视野边缘泛着金色,我能看透墙壁后的能量流动,预判守卫的动向。
“左转,”金瞳女子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指引,“第三个火炬下方,按压机关。”
我依言而行,挥矛击退两名冲来的守卫。他们的武器在触及幽蓝光芒时融化变形,如同热刀切过油脂。
右手按在冰冷石墙上,某个机关悄然下沉。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狭窄阶梯,陈腐空气扑面而来。
身后传来怒吼,更多的守卫正突破被转化的同伴,朝我冲来。我没有犹豫,闪身进入暗道,墙壁在身后迅速合拢。
黑暗吞噬了一切。
我靠在冰冷石壁上喘息,汗水与血水混合滴落。外面的喧嚣瞬间隔绝,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在狭窄空间中回荡。
幽蓝光芒自我皮肤下渐渐隐去,肺中的“剑”不再灼热,转为温和的脉动,与心跳同步。金色视野也逐渐消退,恢复正常。
但某些东西已经永久改变了。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清晰视物,能听到远处滴水的声音,能嗅出空气中灰尘、霉菌和某种...熟悉的气味。
父亲的书房。童年记忆中的味道,旧纸张、墨水与檀木混合的香气,竟然还残留在这里。
阶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继续向下,”金瞳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比之前微弱许多,仿佛隔着很远距离,“通道安全,但时间不多。帝尊的追踪者能感知能量波动,你必须尽快到达圣所。”
“圣所?”我低声问,声音在狭窄空间中回荡。
“你父亲留下的庇护所,也是......”她的声音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切断。
“也是什么?”我追问,但只有沉默回应。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不安,开始向下行进。石阶磨损严重,显然年代久远,但依然坚固。墙壁上偶尔可见雕刻痕迹,似乎是某种古老文字,与我颈间断骨项链上的符号相似。
越往下走,空气越冷,但那熟悉的书房气息却越发浓郁。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再混乱,而是清晰得令人心痛。
父亲坐在宽大书桌后,将我抱在膝上,手指轻轻划过古籍上的符号。“看,伊洛丝,这是守护之眼的符文,代表预见与保护。” “像爸爸保护我吗?”年幼的我抬头问。 他笑容温暖,却带着一丝阴影:“比那更强大,我的小星星。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力量生来就流淌在血液中。”
那时我不懂。现在,或许开始明白了。
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与我记忆中父亲书房的那扇一模一样。门把手上雕刻着三道交错的锁链缠绕一只眼睛——与帝尊徽章相似,却又微妙不同。帝尊的徽章中,眼睛是闭合的;而这里是睁开的,瞳孔处镶嵌着一颗暗淡的水晶。
我犹豫片刻,伸手触摸那颗水晶。
指尖接触的瞬间,水晶突然亮起蓝光,与我血液的颜色一模一样。门内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然后门缓缓向内开启。
眼前的景象让我屏息。
这不是寻常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空间,仿佛将整座山掏空而成。书架沿弧形墙壁延伸,高至穹顶,摆放着无数卷轴和典籍。中央是一座复杂的天仪,行星模型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投射出星图光晕。
最引人注目的是对面墙上的巨大浮雕——一只睁开的眼睛,瞳孔处是空洞,仿佛本该有什么东西镶嵌其中。
我颈间的断骨项链突然发烫。
恍惚间,我走向浮雕,不由自主地取下项链。当那截断骨接近瞳孔处的空洞时,它突然悬浮起来,缓缓旋转,然后严丝合缝地嵌入其中。
刹那间,整个空间苏醒。
星辰模型加速旋转,投射出的光点在空中交织成新的图案。书架上的卷轴纷纷自动展开,文字如流水般在纸面滚动。房间中央的地板滑开,升起一座石台,上面放置着一本厚重的金属封面的古籍。
我走近石台,书封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深深的凹槽,形状似剑。
肺中的“剑”突然剧烈共鸣,疼痛与力量同时涌现,让我几乎跪倒在地。某种本能驱使,我伸手触摸那凹槽。
幽蓝光芒自我掌心涌出,流入凹槽。金属书封面发出声响,缓缓打开。
纸页上空无一字,直到我的血液滴落其上。
血液被书页吸收,墨迹逐渐浮现,却不是文字,而是一系列图像:一个婴儿被抱到祭坛上,母亲哭泣的脸;一把短剑刺入少女胸膛;死斗场中的无数次死亡;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每次死亡瞬间都注视着我。
最后几页,图像变化:一座高耸入云的塔,顶端有金光闪耀;帝尊坐在水晶王座上,手中把玩着与我肺中相似的“剑”;然后是金瞳女子被锁链束缚,能量从她体内被强行抽出,注入某个庞大的机器。
最终页,是一幅简单却令人心悸的图画:我站在帝尊面前,手中握着发光的剑,刺入他的心脏。但背景中,城市在燃烧,无数人倒在地上,眼睛空洞。
“这是未来?”我低声自问。
“是可能。”
金瞳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猛地转身,看到她站在门口,身形比之前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你怎么——”
“时间不多,伊洛丝,”她打断我,声音急切,“帝尊的追踪者已经找到入口。你必须做出选择。”
她指向那本打开的书:“那是预言书,显示的是可能发生的未来,而非注定。你的选择将决定走向哪一条路径。”
“你是谁?”我追问,“为什么帮我?”
她微笑,眼中金光柔和:“我是莱尼亚,你母亲的姐妹,也是上一任金瞳守护者。帝尊背叛我们,夺走部分力量,制造了那些徽章,自称神域代理人。他把你当作容器,封存他无法完全控制的那部分力量。”
她指向我的胸膛:“那不是剑,伊洛丝,是钥匙,也是封印。现在它正在苏醒,你也一样。”
上方传来爆炸声,灰尘从穹顶落下。
“他们来了。”莱尼亚神色凝重,“现在选择:留在这里,帝尊会夺回钥匙,杀死你,完成他的计划;或者接受你的传承,面对艰难的道路,可能拯救许多人,也可能带来毁灭,如你所见。”她指向书中末页的可怕景象。
又一声爆炸,更近了。
我低头看书中图像:帝尊倒台,但代价惨重。然后感受肺中钥匙的脉动,十二次死亡的记忆,还有无数次被剥夺的选择。
“我厌倦了被选择。”我轻声说,然后抬头看向莱尼亚,“我选择反抗。”
她笑了,如释重负:“那么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莱尼亚伸手轻触我的额头。温暖的能量流遍全身,肺中的钥匙终于完全释放,与我的骨骼、血液融合。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历代金瞳守护者的知识、母亲的笑容、父亲的教导、还有莱尼亚在每次我死亡时暗中干预,保护我的灵魂不灭......
当我再次睁眼,视野彻底改变。我能看到能量的流动,时间的纤维,可能性的分支。莱尼亚的身影几乎完全透明。
“姑姑?”我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我只是残影,真正的我早已被帝尊囚禁,”她温柔地说,“但现在你醒了,我也就能安息了。记住,伊洛丝,力量不是用来控制,而是守护。别让仇恨蒙蔽你的金瞳。”
她的身影最终消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我体内。
上方的爆炸声再次响起,石门开始崩裂。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从石台上取下那本预言书。当我的手指触碰书脊时,它突然缩小,化作一道光印,融入我的掌心。
转身面对即将被突破的入口,我摆出迎战姿态。幽蓝光芒再次自我体内涌出,但这次更加凝实、可控。眼中的世界充满金色轨迹,我能预判下一秒发生的所有可能。
石门轰然炸开,银甲守卫涌入。
但他们突然停步,迟疑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那双完全变成熔金色的眼睛。
我微笑,声音平静却响彻整个空间:“告诉帝尊,叛徒之女来讨还血债了。”
未等他们反应,我抬手一挥,幽蓝能量如潮水般涌出,不是攻击,而是包裹住所有守卫。他们僵在原地,眼中的敌意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清醒与困惑。
“走吧,”我轻声说,“回到家人身边,忘记帝尊的谎言。”
守卫们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个转身离去,如同大梦初醒。
我穿过破碎的石门,走上阶梯,走向自由,走向未知的战争。肺中的钥匙平静地脉动,与我的心跳同步。十二次死亡的记忆不再沉重,成为力量的基石。
来到地面时,晨光刺破云层。我眯起金瞳,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塔楼——帝尊的居所。
道路漫长,危险重重。但这一次,我不再是被迫赴死的囚徒,而是手握选择的守护者。
脑海中,莱尼亚最后的话语轻轻回荡:“记住感觉,伊洛丝。记住力量的感觉,自由的感觉。”
我微笑,迈出第一步。
“我会记住,姑姑。而且我会让帝尊也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