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地靠近

巷口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墙头枯草的细微声响。

严浩翔沉默地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校服领口，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被围堵的人不是他。只是他微微偏着头，避开了林昕微的视线。

林昕微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既后怕又生气。

她走过去，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和责备：

林昕微“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到你？你怎么不跑啊？就站着让他们欺负吗？”

她的关心急切而直接，像一团不合时宜的火，试图温暖一块冰冷的石头。

严浩翔整理衣领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比刚才更加幽深，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刺痛。

严浩翔“为什么？”

他又问出了那个问题，声音低哑，却比上次更加清晰。

严浩翔“为什么总是……多管闲事？”

这一次，他的问题里少了些嘲讽，多了几分真实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负担感。

似乎她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维护，都在挑战他习以为常的孤寂，让他不知所措。

林昕微被问住了。

她看着他那双漂亮却写满疏离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软。

她能说什么？

说我是为你而来？

说我看不得你受一点委屈？

最终，她只能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和固执：

林昕微“就……就看不过眼呗。而且，我们不是同学吗？”

同学。这个理由苍白得像一张纸。

严浩翔没再说话。

他只是又看了她几秒，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朝着巷子外走去。

林昕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她是不是……又惹他烦了？

她默默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夕阳余晖里。

快到分岔路口时，走在前面的严浩翔，脚步几不可查地放缓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在一个路口，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而是停了下来，侧过身，目光看向旁边的地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严浩翔“……下次，别这样了。”

林昕微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艰难地补充了一句，依旧没有看她：

严浩翔“……很麻烦。”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立刻转身，快步消失在了路口。

林昕微站在原地，咀嚼着那两个字——“麻烦”。

他是在说，她的出现对他来说是麻烦？

还是说，她强出头的行为，会给她自己带来麻烦？

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暖。

无论哪种意思，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别扭的方式，表达出了一点点……类似于“关心”的情绪？

虽然这关心听起来那么刺耳。

但从那天起，某种坚冰似乎真的开始融化了，尽管速度缓慢得几乎肉眼难以察觉。

严浩翔依旧独来独往，沉默寡言。

但他不再完全隔绝林昕微所有小心翼翼的靠近。

她放在他桌上的纸巾，他会沉默地收下。

她鼓起勇气问的数学题，他会在第二天放学前，把写满详细步骤的草稿纸夹在她的书里。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他依旧会一个人坐在角落，但当林昕微拿着羽毛球拍犹豫着走过去时，他没有立刻走开，只是垂着眼睫，看不清情绪。

林昕微就大着胆子坐在他不远的地方，也不说话，就安静地陪着。

最让林昕微惊喜的一次，是在一周后的英语小测。

她英语一直不太好，对着试卷抓耳挠腮。

坐在她斜前方的严浩翔提前写完了，他放下笔，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教室，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试卷往桌边挪了挪，那个角度，刚好能让后面的林昕微看到选择题的答案。

林昕微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他却已经转过头看向窗外，只留下一个冷峻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他……他这是在帮她作弊？

这个认知让林昕微一整节课都心神不宁，又是窃喜又是害怕。

她最终没有抄他的答案，靠自己磕磕绊绊地写完了。

但那份笨拙的、隐秘的“好意”，却让她开心了好久好久。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

发现他其实很聪明，理科尤其好，只是从不显露。

发现他虽然总是冷着脸，但路过教学楼下的猫窝时，脚步会下意识放轻。

发现他午餐总是吃得最简单，或者干脆不吃。

于是，林昕微开始“投喂”他。

她借口妈妈做的便当太多吃不完，分给他一半。

她买牛奶的时候总会“买一送一”，硬塞给他一盒。

她甚至开始研究起简单的食谱，周末在家捣鼓出一些卖相不算好但味道还行的点心，周一带过来，说是“试做品太多了，帮忙消化一下”。

严浩翔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来的沉默接受，再到后来，偶尔，林昕微会在他书桌里发现一颗包装简单的水果糖，或者一本她提过想看的旧书。

没有任何言语，却像是一种无言的交换和默契。

流言依旧存在，但林昕微毫不在乎。

她沉浸在这种小心翼翼的、如同地下党接头般的“友谊”进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