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氛围

林昕微的病好了，但有些事情却仿佛不一样了。

严浩翔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严浩翔，但他投向林昕微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专注。

不再是全然冰冷的审视，也不是纯粹的困惑，而是掺杂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关切。

他会在她偶尔咳嗽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会在她午睡醒来时，发现桌上多了一杯温水。

会在她因为解不出数学题而小声哀叹时，虽然依旧不发一言，却会把写满详细步骤的草稿纸，在她离开座位时，轻轻压在她的笔袋下面。

他的关心沉默而笨拙，像初春冰雪消融时，岩石下悄然渗出的第一缕细流，微弱却执拗。

林昕微全都感受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收藏起这份隐秘的欢喜，像守护着一颗即将破土的嫩芽。

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急切地想要靠近，而是学会了享受这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天气越来越冷，期末考试的紧张气氛逐渐笼罩了校园。

这天上晚自习，教室里的灯管忽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整栋教学楼陷入一片黑暗，学生们发出短暂的惊呼和骚动。

“好像停电了！”

“怎么回事啊？”

“老师呢？”

黑暗放大了感官，也模糊了平日里清晰的界限。

林昕微下意识地朝严浩翔座位的方向望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她心里有点小小的害怕，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在黑暗中被放大的期待。

教室里闹哄哄的，有同学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微弱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

就在这时，林昕微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一个微凉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她浑身一僵，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那触感一触即分，快得像是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

那是严浩翔的手指。

黑暗中，她似乎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胆大包天的亲密。

几秒后，那个微凉的触感再次小心翼翼地落下，这一次，不再是碰触，而是轻轻地、带着试探的意味，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指节分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和一丝凉意，却又仿佛蕴藏着滚烫的温度，烫得林昕微的手背微微发抖。

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覆盖着，像是一种无声的询问，又像是一种笨拙的安抚。

林昕微没有抽回手。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翻转了手掌，让自己的掌心向上，然后，轻轻地回握住了他的指尖。

这是一个清晰的回应。

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覆盖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僵硬无比，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

黑暗中，她似乎能想象出他此刻骤然睁大的眼睛和瞬间通红的耳根。

但他没有把手抽走。

他就那样僵硬地让她握着指尖，两人的手在课桌下，在无人可见的黑暗里，以一种极其别扭又无比亲密的姿势，悄悄地交握着。

他的手心渐渐不再冰凉，反而沁出一点点潮湿的汗意。

林昕微的掌心也同样汗湿了。

谁也没有说话。

周围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在外，他们之间只剩下黑暗，和黑暗中这两只小心翼翼交握的手，以及那震耳欲聋、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嗡——”地一声，头顶的灯管猛地亮了起来！

刺眼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那片刻胆大妄为的亲密。

两只交握的手像触电般猛地分开！

林昕微飞快地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脸颊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根本不敢看旁边。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严浩翔几乎是瞬间就坐直了身体，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课本，脖颈和耳后红成一片，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仿佛要把笔捏断。

教室里恢复了光明，同学们抱怨着刚才的停电，渐渐重新投入学习。

但他们两人之间的空气，却仿佛还残留着黑暗中的粘稠和滚烫，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每一次不经意的目光交错，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暧昧和慌乱。

那晚之后，有些事情彻底改变了。

他们依旧很少说话，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张力却挥之不去。

每一次偶然的眼神碰撞，都会像火星溅入油桶，瞬间点燃两人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每一次不小心碰到对方的东西，都会像触电般迅速弹开。

林昕微发现，严浩翔看她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不再是快速的、隐晦的一瞥，而是那种长时间的、专注的凝视。

当她有所察觉看回去时，他又会立刻慌乱地移开视线，假装在看窗外的树，或者天花板上的灯，只是那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她自己也一样。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看他低头写字时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他思考时无意识轻抿的嘴唇，看他体育课后被汗湿的额发……

这种暗流涌动的暧昧，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着两颗年轻的心，既甜蜜又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