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月,开心点!”柳七月也柔声安慰。
“覃月姐姐,我们快去玩吧!”云芷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另一只袖子。
看着眼前一张张关切的笑脸,感受着话语里毫无保留的暖意,覃月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名为“遗憾”和“自责”的冰,终于在这片炽热的灯海与情谊中彻底融化。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袖子抹干眼泪,再抬起头时,脸上已重新绽开那熟悉的、灿烂得如同骄阳的笑容,带着点鼻音,却无比明亮:
“好哦!我们去玩吧!”
那笑容,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重情重义、认真里带着点搞笑本色的覃月。
欢呼声中,一行人融入了流光溢彩的人潮。
覃月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彻底撒了欢。她拉着云芷在挂满谜题的灯笼下钻来钻去,猜不中就耍赖;挤在香气四溢的小吃摊前,每样都要尝一口;看到杂耍艺人喷出的火龙,惊得哇哇大叫,拍红了手掌。
“孟师兄!这边这边!”她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糖画摊子,立刻拽着孟川挤过去。
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翁,手法娴熟,金黄的糖浆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孟川笑着接过小铜勺和石板,略一沉吟,手腕轻抖。金黄的糖浆流淌勾勒,动作行云流水,片刻间,一只展翅欲飞、翎羽毕现的凤凰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冰冷的石板上!引来周围一片喝彩。
“哇哦!”覃月眼睛都看直了,捧着刚吹凉、晶莹剔透的凤凰糖画,爱不释手,“孟师兄,你这手艺绝了!简直比老爷爷还厉害!再来一个!不,五个!”
孟川失笑,却也依言,又飞快地画了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威风凛凛的小老虎、憨态可掬的小猪,还有一条活灵活现的锦鲤。覃月喜滋滋地一人分了一个:最大最漂亮的凤凰给了柳七月;温润可爱的小兔子硬塞给了虽然皱眉但没拒绝的晏烬;小老虎给了梅元知;小猪给了云芷;锦鲤留给了云薇;自己则拿着那只最初的小凤凰,舔得眉眼弯弯。
“甜吧?晏冰块?”她故意凑到晏烬身边,看着他拿着那只与他冷峻气质格格不入的兔子糖画,促狭地问。
晏烬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薄唇抿着,却在那晶莹糖色的映衬下,似乎也没那么冷了。他极其缓慢地、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般,轻轻舔了一下兔子耳朵尖。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在他唇角飞快地闪过。
灯火流转,光影在众人带笑的脸上跳跃。
路过一个面具摊子时,覃月的脚步停了下来。琳琅满目的面具挂在架子上,有狰狞的傩面,有滑稽的胖娃娃,有娇媚的狐仙……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一只线条简洁、眉眼却透着几分灵动狡黠的白色狐狸面具上。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木质面具,光滑的触感下,仿佛有什么久远的东西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混杂着温暖与酸涩的涟漪,无声漾开。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喜欢这个?”云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温柔地递过几枚铜钱。
覃月回过神,眼中的复杂情绪瞬间被明亮的笑意取代,她用力点头:“嗯!”爽快地付了钱,将那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对着众人做了个张牙舞爪的鬼脸,“嗷呜~像不像?”
笑声中,她又在一个卖河灯的摊子前驻足,挑了一盏素雅的、用粉色绢纱扎成的莲花灯。粉嫩的花瓣层层叠叠,中心托着一小截短短的蜡烛。
夜色渐深,灯火愈发明亮,将人影拉长又缩短。欢声笑语如同温暖的潮汐,包裹着每一个人。覃月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糖画,一手提着那盏小小的莲花灯,狐狸面具斜斜地顶在头顶,露出她笑得毫无阴霾的脸。她穿梭在灯海与人潮之间,像一尾终于回归了温暖水域的、快乐的鱼。
行至横跨金鳞河的石桥中央,覃月停下脚步。桥下,河水倒映着两岸璀璨的灯火,如同流淌着一条碎金铺就的星河。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入水中。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银芒闪过,灯芯无声自燃,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晕。
粉色的莲花灯载着那点暖光,随着流水轻轻打了个旋,便缓缓地、坚定地向着下游,向着更远的、被灯火和夜色温柔包裹的远方漂去。像一个小小的愿望,也像一段暂时被珍藏、终将漂向未来的秘密。
“漂远点吧……”覃月托着腮,看着那一点暖光在碎金的河流中渐行渐远,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呢喃。
……
金鳞河上,那盏小小的莲花灯载着一点暖黄的微光,在倒映着万家灯火的碎金水波中轻轻摇曳,渐行渐远。覃月蹲在石桥边,看着那点微光融入下游更璀璨的灯河,心头仿佛也放下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被这迟来的温暖与喧闹填满。她站起身,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拍了拍手,转身就要招呼身后的伙伴们。
“云薇!梅师兄!我们再去……”
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声音戛然而止。
石桥上,只剩下她孤零零的身影。方才还挤在桥边看灯、说笑的云薇、云芷、梅元知、晏烬、孟川、柳七月……所有的人!连同桥下熙熙攘攘、笑语喧哗的行人,两岸璀璨如星河的花灯……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整条金鳞长街,陷入一片死寂。灯火依旧通明,却诡异地失去了温度,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沉默地悬挂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方。晚风穿过空荡的街巷,卷起几片彩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
“人呢?!”覃月心脏狂跳,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猛地冲下石桥,沿着空荡荡的长街狂奔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恐惧而尖锐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