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湿冷，淅淅沥沥下了整夜。
406宿舍的灯亮到后半夜，黎阳对着电脑修图，张清楚翻着书，叶楠则在整理白天的笔记。三人偶尔抬头，都会下意识看向陆鹤空荡荡的床铺——往常这个时间，陆鹤早就回来了。
“陆鹤今晚说过要去哪吗？”张清楚放下书，声音带着点担忧。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让人心里莫名发沉。
黎阳摇摇头：“下午见他去了趟系楼，说有点事，没说具体去干嘛。”
叶楠推了推眼镜：“他手机通着吗？”
黎阳拿出手机拨了过去，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三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陆鹤不是会让人担心的性子，向来稳妥，别说夜不归宿，就连晚归都会提前说一声。
这一夜，406的灯亮到了天亮。雨声渐歇时，天边泛起鱼肚白，陆鹤的床铺依旧空着。
早上刚到上课时间，黎阳就拉着叶楠和张清楚去找王青。510宿舍里，王青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看到他们脸色凝重地闯进来，心里咯噔一下。
“陆鹤没回宿舍。”黎阳开门见山，声音发紧，“电话也不接，从昨晚到现在，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王青手里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白了。“什么意思？没回宿舍？”他抓住黎阳的胳膊，指尖用力到泛白，“他昨晚跟我说去系楼交份材料，说很快就回来，我等了他一晚上……”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全是给陆鹤发的消息，从“忙完了吗”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最后几条带着明显的慌乱，却全是未读状态。电话更是拨了不下二十遍，始终无人接听。
江炎、陆琛和夏瑾也被吵醒了，听到消息都皱起了眉。“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夏瑾试图冷静分析，“或者在哪个朋友家住下了？”
“他在这边没什么其他朋友。”王青的声音发颤，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念头——下雨路滑会不会出事？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他想起陆鹤那看似温顺下的敏感，是不是自己哪里又让他不高兴了，所以他躲起来了？
“先别慌。”陆琛推了推眼镜，打开电脑，“我查一下学校的监控，看他昨晚从系楼出来后往哪走了。”
几人挤在电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控画面。画面里，陆鹤确实在昨晚七点多从系楼出来，撑着伞往校门口的方向走，步伐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他去校门口干嘛？”江炎忍不住问。
王青的心沉得更厉害：“他没说要出校。”
监控只拍到校门口，之后的去向就断了。王青转身就往外跑：“我去校门口问问保安，去附近找找。”
“我们跟你一起去。”黎阳和叶楠立刻跟上，江炎他们也抓起外套追了出去。
整个上午，几人把学校附近的街道、咖啡馆、便利店都找了个遍，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浅色外套、眉眼干净的少年，得到的都是摇头。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在王青心上。
他站在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他想起陆鹤怕黑，怕打雷，昨晚那么大的雨，他一个人在哪里？是不是在害怕？
中午时分，王青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几乎是抖着手接起来的：“喂？”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声音：“王青……”
“陆鹤！”王青的声音瞬间哽咽，“你在哪？你怎么样？！”
“我在……市一医院。”陆鹤的声音很轻，“昨晚有点事，手机没电了，刚充上电。”
王青顾不上问别的，只觉得悬着的心猛地落了下来，腿一软差点站不住。“等着，我马上过去！”
医院病房里，陆鹤坐在病床上，脸色还有点苍白，额角贴着块纱布。看到王青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冲进来，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王青一把按住。
“别动！”王青的声音又急又气，眼眶却红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不接电话？你……”
话说到一半，看到陆鹤眼底的疲惫和歉意，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心疼。
“对不起。”陆鹤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很轻，“昨晚出系楼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奶奶在路边摔倒了，雨太大没人敢扶，我就送她来医院了。忙到后半夜，手机也没电关机了，想着早上再跟你说，结果醒晚了……”
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病床：“老奶奶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骨折，她家人早上刚来，让我再休息会儿。”
王青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是一对中年夫妇正对着陆鹤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小伙子，昨晚雨那么大，要不是你……”
王青听着他们道谢，看着陆鹤苍白却带着温和的脸，心里那点火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后怕和庆幸。他蹲下身，握住陆鹤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只手还有点凉。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他的声音还有点哑，“不管发生什么，至少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陆鹤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用力点了点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嗯，再也不会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驱散了雨天的湿冷。跟来的几人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都松了口气。江炎撞了撞叶楠的胳膊：“吓我一跳，还以为……”
叶楠没说话，只是看着病房里相握的手，嘴角悄悄勾起一点弧度。
回去的路上，雨彻底停了。王青把陆鹤裹在自己的外套里，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陆鹤靠在他身边，低声说：“其实我也有点怕，手机没电的时候，想联系你都联系不上。”
“我知道。”王青握紧了他的手，“以后我手机24小时开机，去哪都告诉你，你也一样，好不好？”
“好。”
406的三人走在后面，黎阳举着相机，拍下前面两个交叠的身影，轻声说：“回来了就好。”
张清楚点点头，慢悠悠地说：“下次下雨，得提醒他带充电宝。”
叶楠推了推眼镜，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有些担忧，是因为在意；有些慌乱，是因为害怕失去。那场十月的雨，和那个未归的夜晚，最终都成了彼此心里更深的牵绊——原来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一分一秒的失联，都足以让人辗转难眠。
因为是他，所以才会如此牵肠挂肚，如此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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