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尘歌壶

回到往生堂时，日头已微微西斜。

堂内依旧是一片安宁肃穆，仪倌们各司其职，悄无声息。胡桃一进门，那股活泼劲儿就收敛了不少，只是那双梅花瞳依旧滴溜溜转着，寻找着钟离的身影。

果然，在廊下的一方小几旁，看到了正悠然品茗的钟离。他手边放着一卷古籍，氤氲的茶气模糊了他些许棱角，更显沉稳。

“钟离客卿！”胡桃蹦跳过去，献宝似的，“你看你看，萍姥姥送给陈凡哥哥一个尘歌壶呢！”

钟离抬眸，目光先落在胡桃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随即转向她身后的陈凡，以及他手中那枚小巧古雅的壶。他放下茶杯，微微颔首：“尘歌壶？萍道友倒是大方。此物内蕴洞天，于行走世间颇为便利，恭喜陈先生了。”

他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这壶也只是一件不错的器物。

陈凡将壶置于小几上，在钟离对面坐下，神色淡然：“萍姥姥厚爱，却之不恭。此壶炼制手法，于此界而言，也算别具匠心。”

钟离闻言，石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他自然听出了陈凡话语中那平淡之下、超然于此界的视角。他伸手取过尘歌壶，指尖在其上轻轻拂过，感受着其内里的空间法则。

这一感受，却让钟离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这壶…似乎有些不同。

比他记忆中萍丫头手中的那个，空间更加稳固，边界更为坚韧，甚至…内里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沛然的生机道韵，使得那方小洞天仿佛拥有了自行缓慢成长的潜力！这绝非萍姥姥的手笔所能达到。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陈凡身上，心中了然。是了，定是这位手段通天的异界来客，随手为之。这份点化之功，已近乎造化。

“确实…别具匠心。”钟离将壶放回原处，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得此壶，是陈先生之缘，亦是此壶之幸。”

胡桃没听出两人话语间的机锋，只好奇地扒着桌子看那尘歌壶：“陈凡哥哥，快打开看看里面什么样嘛！听说每个人的尘歌壶洞天都不一样呢！”

陈凡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好。”

他心念微动，并未见如何动作，那尘歌壶口便有一缕清光溢出，在几人面前幻化出一片朦胧的光幕，光幕之中，隐约可见一方小天地景象——有清泉流瀑，有芳草萋萋，有奇石磊落，布局清雅自然，更难得的是灵气充沛远超寻常尘歌壶，几乎快要赶上一些仙家秘境。

“哇！”胡桃惊叹，“好漂亮！比我想象的还好！萍姥姥真偏心！”

钟离看着光幕中的景象，眼神深邃。这岂止是“还好”？这方洞天的底蕴，怕是比璃月绝大多数仙家洞府都要强了。这位陈先生，随手点缀，便已是惊世骇俗。

陈凡却似不太满意，微微蹙眉：“略显空旷单调了些。”

他话音未落，袖袍似是随意地轻轻一拂。

霎时间，那光幕中的景象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清泉旁，几株原本普通的兰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绽叶，开出莹白如玉、散发着清幽香气的花朵，那花朵形态奇异，竟隐隐有道纹流转！山坡之上，迅速覆盖上一层青翠欲滴、灵光点点的细草，风中摇曳间，有细微的灵韵散出。几处空地上，更是凭空生出几丛修竹，竹身紫莹，叶片沙沙作响，竟有清心宁神之效！

这些草木，皆是他混沌珠内那些最普通、数量最多的后天灵根的分支或种子所化，于他而言不过是点缀庭院的凡品，但放在这尘歌壶内，其散发的灵机与道韵，瞬间便将这方洞天的层次拔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胡桃已经看呆了，小嘴张得圆圆的。

钟离端着茶杯的手，彻底停在了半空。他眸光剧烈闪烁了一下，纵然是以他数千年的阅历，此刻心中也难免掀起波澜！

点化洞天，滋养灵植！此等手段，已非寻常仙力所能及，近乎言出法随，涉及生命本源与造化规则！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其实力底蕴，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陈凡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收回手，语气平常地对胡桃道：“日后你若想寻个清静地方玩，或是练习你那…往生堂的业务，可入此壶中。”

他又看向钟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钟离先生若得闲，亦可入内品茗，此间新茶，滋味尚可。”

钟离缓缓放下茶杯，杯中茶水竟未有半分晃动。他深深看了陈凡一眼，终是颔首，声音比平时更沉凝了几分：“……多谢陈先生美意，钟离，却之不恭。”

他心中明白，这绝非普通的邀请。能随意出入这般被强化后的洞天，本身就是一份难得的机缘。

胡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欢呼一声：“太好了！谢谢陈凡哥哥！本堂主也有自己的秘密基地啦！以后推销业务…啊不是，是推广往生堂的优质服务，就有更合适的地方了！”

她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在里面布置她的“优惠套餐展示台”了。

陈凡看着兴奋的胡桃和神色深沉的钟离，唇角微勾。

尘歌壶，于此界行走，倒也算个不错的幌子。省得日后从混沌珠取用些不甚紧要之物时，还需过多解释。

只是不知，此界之“天理”，对于这骤然多出的、蕴含异界法则生机的洞天，会作何感想？

他抬眼，望了望璃月港上空那片湛蓝的天穹，目光悠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