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用鹿皮包裹住发光矿石,将其光芒彻底掩盖,祠堂内瞬间重归黑暗。同时,她将拓印好的纸卷和工具飞快地塞入贴身内袋,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向侧后方阴影最浓稠的角落滑去,背部紧紧贴住冰冷刺骨、刻满诡异符号的墙壁,连呼吸都彻底停滞,将自己所有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点。
黑暗中,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声,能感觉到冷汗沿着脊柱滑落的冰冷轨迹。
“吱呀——嘎——”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祠堂那扇被崭新粗铁链从外面锁住的木门,竟然在没有听到开锁声的情况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了一条漆黑的缝隙!没有灯光透入,只有一股更加浓郁、冰冷、带着坟墓泥土和腐烂气息的阴风,从门缝中呼啸着灌入祠堂,吹得垂挂的蛛网疯狂舞动。
苏琬的胃部一阵痉挛。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来了。那不是人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滑腻的、沉重的、仿佛拖着什么重物在地面移动的拖拽声,其间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饱含痛苦与怨毒的呜咽。一股冰冷、粘稠、充满绝对恶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祠堂内部,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似乎要凝结成冰。这种恶意,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一种对一切生者、对生命本身最纯粹的憎恨与渴望。
她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短匕,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另一只手则捏住了那包精心准备的、混合了朱砂、雄黄、硫磺等至阳至刚物质的药粉。理智清晰地告诉她,物理攻击对于这种超自然存在可能效果甚微,甚至适得其反,但这已是她眼下仅有的、能够想到的依仗。她将自己蜷缩起来,精神壁垒全力运转,祈祷着那东西只是例行巡视,不会发现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那拖拽声和呜咽声在祠堂内缓慢地移动着。它似乎对中央那个苍白的石板和地面的阵图极为关注,在那里停留了较长的时间。苏琬甚至隐约听到了一种细微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吸吮声,仿佛那东西正在从阵图的节点中汲取着什么。一阵微弱的、暗沉的光芒似乎从节点碎片上一闪而过。
然后,那令人窒息的声响,开始朝着苏琬藏身的角落方向,不紧不慢地移动过来!
冰冷的气息如同触手般,一寸寸地逼近……越来越近……苏琬甚至能“闻”到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几乎就萦绕在她的鼻尖,能“感觉”到那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她面前的黑暗……
不能再等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千钧一发之际,苏琬脑中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她猛地将手中紧握的药粉,用尽全身力气,向祠堂中央阵图的方向奋力掷出!同时,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向相反方向——那扇被她早已留意、作为最后退路的、糊着厚厚窗纸的木格窗户,合身撞去!
“噗!”
药粉包在空中散开,辛辣刺鼻的阳性粉末弥漫开来,与祠堂内阴寒的气息剧烈冲突,甚至激起几点微弱的、如同火星般的闪光!
“嘶嘎——!!!”
一声尖锐、扭曲、完全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凄厉嘶鸣,瞬间爆发开来,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那东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阳”气息的刺激彻底激怒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哗啦——!!!” 苏琬用肩膀和全身的重量,狠狠地撞向了那扇腐朽的窗户!木格窗棂应声而碎,木屑与破碎的窗纸四处飞溅!她的身影伴随着一阵冷风,跌入了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落地,剧烈的冲击力让她闷哼一声,就势一个翻滚,卸去大部分力道,顾不上后背和手臂被碎木划破的火辣辣的刺痛,以及满身的灰尘草屑,她爬起来,凭借着来时刻骨铭心的记忆和对死亡威胁的本能恐惧,在荒草丛生、坑洼不平的后院里,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拼命狂奔!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彻骨的恶意,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在她身后猛然炸开!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更快、更飘忽、更令人绝望的逼近感!仿佛阴影本身活了过来,正在贴地疾飞!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吐息喷在自己的后颈上!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她不敢回头,不敢思考,只是拼命地跑!利用假山作为掩护,绕过枯死的树木,冲过来时标记过的、相对平坦的区域。身后的嘶鸣声和某种东西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紧追不舍,那股甜腻的腐朽气味如影随形。
终于,她看到了那段熟悉的矮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几乎是摔落墙外!然后,她一刻不停,凭借着对扬州城小巷的熟悉,像一道青烟般扎进了错综复杂的巷道迷宫中,左拐右绕,专挑最狭窄、最黑暗的路径,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任何异响,感觉不到那如影随形的、几乎冻结灵魂的冰冷注视,她才敢靠着一户人家后门冰凉的石阶,瘫软下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火辣辣地疼。冷汗早已浸透了几层衣物,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四肢百骸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那是体力与精神双重透支后的生理反应。
她颤抖着手,伸入怀中,触摸到那份冰凉而坚硬的拓印纸卷,以及那块依旧被鹿皮包裹着的矿石。东西还在。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杂着微弱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然而,祠堂内那非人存在的惊鸿一瞥,那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恶意与冰冷,以及墙壁地面上那些疯狂而亵渎的符号阵图,都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她的意识深处。这绝不仅仅是家族的诅咒,更像是一种……被某种意志“饲养”在此地的、活着的恐怖造物,一个仍在持续运转的、吞噬生命与秩序的黑暗祭坛。江南商会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越发显得诡异、深沉且可怕。他们不仅知道,而且很可能在主动地维持甚至利用着这一切。
夜色依旧深沉如墨,扬州城仿佛还在沉睡。但苏琬知道,对于她而言,一场真正触及黑暗核心的较量,已经拉开了帷幕。她带回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也惊动了沉睡(或者说,半醒)的恐怖。接下来的路,将更加如履薄冰。她需要尽快解读这些符号,需要更多的知识来理解这个系统的运行规则,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来应对商会必然随之而来的严密搜查,以及……那来自阴影深处的、无法预知的反扑。
她扶着冰冷的石壁,勉强站起身,深吸一口凌晨冰冷的空气,拖着疲惫不堪却异常清醒的身体,一步步地向叔公家的方向走去。背影显得孤寂而坚定。她像一缕幽魂般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暂住的小院,反手插上门闩,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来不及处理身上的擦伤和狼狈,她第一时间将那两样“烫手山芋”取了出来。
拓印纸卷在油灯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炭笔痕迹下渗出了血丝。而那些符号,在她专注凝视时,竟又开始微微扭曲,如同活虫蠕动,低语声再次萦绕耳际,夹杂着闷哼、脆响、以及无数细碎痛苦的呜咽。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块矿石。即使隔着鹿皮,也能感到它比在祠堂时更加“活跃”,内部的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与纸卷上的符号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一道苍白冰冷的光瞬间溢出,照亮了桌角,那光芒所及之处,木质纹理竟隐隐浮现出与祠堂墙壁相似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纹路!
“这东西……不仅能激发符号,还能让隐藏的痕迹显形?”苏琬心中骇然。林家老宅,甚至这整个扬州城,到底还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阵图?
她不敢再多看,迅速将矿石重新裹紧塞入床下一个隐秘的墙洞。然后,处理掉夜行装备。
窗纸渐渐泛白,晨曦微露。苏琬毫无睡意,她坐在案前,摊开一张普通宣纸,凭着记忆快速勾勒出商会可能搜查的路线,以及几条紧急撤离的备用路径。她的眼神冷静得可怕,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被压制下去,转化为极度清醒的算计。
拓印必须尽快转移、复制、并寻找解读之法。扬州城内危机四伏,商会和祠堂里的“那位”都不会放过她。但她也并非全无收获——她触碰到了核心,带回了钥匙,尽管这把钥匙本身就带着诅咒。
她提起笔,在宣纸角落写下几个关键词:“符号共鸣”、“矿石显影”、“精神烙印”、“商会监视”。接着,在所有这些之下,用力划出一条线,写下了最终的问题:
“******************************”
答案,或许就藏在这些疯狂符号的背后,以及那块越来越烫的矿石之中。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