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光凉薄如冰,吝啬地洒下些许清辉。
清风穿透窗畔细微的缝隙,悄然潜入房间,带着夜露的寒凉,掠起桌案上几张未压好的白色宣纸。
宣纸飘然落地,其中一张恰好被砚台中残余的墨汁浸染,墨点迅速晕开,竟似有生命般自行勾勒出几笔写意——浮云载花,诡谲而妖异。
床榻上,沉睡的美人面色苍白如纸,细密的汗珠布满了光洁的额头,濡湿了鬓角的墨发。她黛眉紧紧蹙起,仿佛正陷入无法挣脱的噩梦之中。
一阵阵细微却无比清晰、带着诡异韵律的铃铛声响络绎不绝在耳畔响起,如同跗骨之蛆,直钻脑髓。
她在枕上不安地摇头,试图躲避这催命符般的声音。
忽然,她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凤眸之中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寒冽锐光,直直射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重重黑暗,锁定那铃声的来源。
——
夜深人尽,万籁俱寂,唯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巡逻脚步声更衬得夜色深沉。
回廊深处,一道身影扭曲着,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奔向剑庐最僻静的角落。
来人竟是萧家那位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看似忠厚老实的管家——邱伯!
此刻的他,全然没了往日的从容,神色痛苦狰狞,目眦欲裂,双手死死地抠着自己的脖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
仔细看去,竟能发现他脖颈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一个活物正在剧烈地蠕动、啃噬!每一次动作,都让他痛得浑身痉挛,几乎要昏厥过去。
“公子……公子……求求您……停了铃音吧……老奴……老奴受不了了……”邱伯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涕泪横流地向着阴影处哀求,声音凄惨无比。
在他面前,一个身着青衫、风度翩翩的清润男子悄然现身。
他手中把玩着一个双耳铃铛,方才那催魂夺魄的铃声正是源于此。
听到邱伯的哀求,他指尖微顿,止住了摇动。
铃声一停,邱伯脖颈皮下那可怕的活物仿佛也得到了指令,瞬间停止了躁动。
邱伯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青衫男子眸色冷冽如霜,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看来,当年给你服下的‘不如死’丸,效力依旧。”
邱伯缓过一口气,连滚带爬地重新跪好,声音颤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饶命!公子放心,小人……小人决不敢背弃帮主!决不敢!”
男子语气淡漠,听不出情绪:“你在浣花潜伏多年,今日,也到了你该效力的时候了。”
邱伯赶紧磕头表忠心:“是!是!小人定当誓死效忠权力帮,绝不敢背弃公子!请公子吩咐!”
男子:“吴老夫人,现在何处?”
邱伯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回答:“回公子,老夫人……就在振眉阁密室!由张临意亲自保护!”
男子听到这个答案,薄唇终于勾起一抹真正满意的、却令人胆寒的弧度:“很好。”
邱伯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邀功:“公子,按照您的指示,小人已在剑庐唯一的水井内投了‘三日醉魂散’,无色无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还请公子吩咐……”
男子朝他招了招手。
邱伯立刻如同哈巴狗般凑上前去,竖起耳朵。
男子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邱伯边听边连连点头:“属下明白!属下定不负公子期望!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男子淡漠颔首:“去吧。”
“是!”邱伯如蒙大赦,躬身行礼,正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他刚一直起身,瞳孔猛然剧烈收缩,惊骇地看向男子身后的廊柱阴影处,失声叫道:“公……公子!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