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老槐树又落了一层叶，你蹲在青石板上数蚂蚁，后背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回头时，看见马嘉祺站在两步外，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那是你们第一次说话，那年你六岁，他七岁。
你们住对门，是整条巷子里最安静的两个小孩。别家孩子
聚在空地上拍洋画、跳皮筋时，你总躲在自家院子的葡萄架下看画册，他则坐在门槛上，对着墙根的野草发呆。大人们偶尔会打趣：“这俩孩子，性子倒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正熟悉起来，是因为一场暴雨。你忘了带伞，放学后缩在学校传达室的屋檐下，看着雨帘发愁时，一把蓝格子伞忽然停在你头顶。马嘉祺站在伞的另一侧，半边肩膀都被淋湿了，却只小声说：“我送你回去。”
雨太大，伞面又小，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踩着积水往家走。水花溅在裤腿上，凉丝丝的，却没人说话。快到巷口时，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来，指尖沾着点雨水，带着凉意：“甜的。”
那是颗橘子味的糖，甜意漫过舌尖时，你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睫毛很长，瞳孔是浅褐色的，像浸在水里的琥珀。
后来的日子，依旧是沉默居多。你们会一起上学，并排走在巷子里，脚步声敲打着青石板，谁也不说话，却觉得安心。他数学好，会在作业本上给你画解题步骤，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你语文好，会把他写错的字圈出来，旁边画个小小的笑脸。
初中时，学校组织春游，要求两人一组。你正对着分组表发呆，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马嘉祺站在旁边，手里捏着两张地图，声音比蚊子还小：“我们……一组？”
那天爬山，你体力不支，落在队伍后面。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放慢脚步，等你跟上了，就把背包里的水递过来。山顶风大，你打了个喷嚏，他犹豫了半天，把外套脱下来塞给你，自己穿着单薄的T恤，耳朵却红了。
高中在不同的班，见面的次数少了。但你发现，每天放学，巷口的路灯下总会多一个身影。他背着书包，靠着老槐树，见你走来，就装作刚到的样子，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好巧。”
有次你发烧请假，晚上听见敲门声。打开门，马嘉祺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杯，头发上还沾着雪：“我妈熬了姜汤……给你。”他把杯子塞给你，转身就跑，外套的下摆扫过门框，留下淡淡的药香。
高三的冬天格外冷，晚自习结束后，雪下得很大。你走出校门，看见马嘉祺站在雪地里，手里拿着一把伞，旁边放着两个暖手宝。他见你过来，把暖手宝塞进你手里，又撑开伞：“走吧。”
雪落在伞面上，簌簌地响。走到巷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报了本地的大学。”
你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冻得发红的鼻尖。他避开你的目光，盯着脚下的雪：“你报的……也是吧？”
你“嗯”了一声，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你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他却忽然抬起头，眼里像落满了星光：“那……以后还能一起走这条路吗？”
雪还在下，老槐树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你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伞柄，和他的手握在一起，暖手宝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好啊，”你说，“一直一起走。”
巷子里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两双脚印并排着，深深浅浅，印在雪地里，像一串未完待续的省略号，通向很远很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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