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后的第三年,你带女儿去少年宫学画画,在走廊里又遇见了马嘉祺。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正帮一个小朋友调颜料,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
女儿跑过去,指着他手里的调色盘咿咿呀呀,他低头笑了,抬头时正好看见你,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好巧。”
“你在这儿教画画?”你走过去,女儿已经被他手里的小画笔吸引,伸手去够。
“嗯,业余时间带带课。”他把画笔递给女儿,目光落在孩子脸上,“很可爱,像你。”
这句直白的话让你有点不好意思,却没了上次见面时的紧绷。“她叫念念。”你说。
“念念不忘的念?”他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却很快落回女儿身上,“挺好的名字。”
那天聊了很久,没提过去的遗憾,只说现在的生活。他说南方的雨总让他想起巷口的槐树,你说偶尔路过老巷子,还能闻到桂花香。女儿拿着他画的小猫咪,奶声奶气地喊“马叔叔”,他弯腰应着,眼里的温柔像化了的糖。
临走时,他从画室里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两片压平的槐树叶,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在卡纸上。“去年回了趟老家,在老槐树下捡的,”他递给你,“给念念当书签吧。”
你接过来,树叶的脉络清晰可见,像极了当年你们一起夹在书里的那些。“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他笑了笑,“当年没说出口的话,现在觉得,不说也挺好。至少想起你的时候,都是葡萄架下的光,和橘子糖的甜。”
你抱着女儿挥手告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见他正低头继续帮小朋友调色,阳光落在他发梢,和记忆里那个蹲在青石板上递糖的少年,慢慢重合又分开。
后来偶尔会在朋友圈看到他的动态,有时是画室里的夕阳,有时是南方街头的桂花树。你也会发些念念的日常,他偶尔点赞,像所有普通朋友那样。
某个周末整理书架,你把那两片槐树叶夹进了念念的童话书里。女儿指着问“这是什么”,你笑着说:“是妈妈和一个老朋友,小时候一起看过的风景呀。”
有些遗憾不必弥补,有些错过自有意义。就像巷口的老槐树,年年落叶子,却也年年发新芽,各自在时光里,长成了最好的模样,就够了。
念念上初中那年,在旧书箱底翻出了那本童话书。夹在书里的槐树叶已经泛黄,叶脉却依旧清晰,像谁用细笔描过的痕迹。她举着叶子跑过来问你:“妈妈,这是什么呀?”
你正在厨房煮糖水,闻言回头笑了笑:“是妈妈小时候,和一个朋友在老槐树下捡的。”
“什么样的朋友呀?”念念眨着眼睛,和你年轻时的模样有几分像。
“是个很安静的男生,”你搅动着锅里的桂花糖,香气漫开来,“我们一起在巷子里走了很多年,他数学很好,会帮我讲题,我会教他唱歌。”
“后来呢?”
“后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你盛出糖水,放在窗边晾凉,“但我们都记得那棵老槐树,记得夏天的蝉鸣和冬天的雪。”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树叶小心夹回书里。你看着她跑回房间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桂花香气里,马嘉祺蹲在地上,把半块桂花糕递到你面前。
而千里之外的南方城市,画室的夕阳正斜斜照进来。马嘉祺收拾画具时,指尖碰掉了墙上的画——那是他去年画的老巷口,青石板路尽头,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树下有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蹲着数蚂蚁,一个攥着衣角站在旁边,像被时光定格的剪影。
画框摔在地上,玻璃裂了道缝,却没伤到画本身。他弯腰捡起,指尖拂过画面上那两个小孩,忽然笑了笑。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条朋友圈推送,你发了张照片:念念举着刚画的画,背景里能看到窗台,摆着一小碟桂花糖。
他点了个赞,退出界面时,目光落在桌角的《音乐理论基础》上。书页间露出半片槐树叶的边缘,是当年从你窗台摘的那片,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傍晚的风穿过画室,吹动窗帘,像极了老巷子里的风。他重新把画挂好,转身去泡了杯茶,茶杯上印着小小的桂花图案。
傍晚的风穿过画室。
像老巷子里的风,有些故事不必写完,有些遗憾不必填满。就像那棵老槐树,不必年年开花结果,只要想起时,能记起某个夏天的光影、某块桂花糕的甜,足矣。
时光会把尖锐的遗憾磨成温润的回忆,留在各自的人生里,像两颗隔着遥远星河的星,不交汇,却都在自己的轨道上,亮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