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到第三根时,你摸了摸鬓边的珍珠花钿(diàn),指尖冰凉。
喜房里的龙凤呈祥绣品被烛火映得发烫,你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沿,裙摆扫过地面,窸窣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十五岁的你,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攥着衣角数窗纸上的竹影——那是你从家乡带来的习惯,紧张时就数东西,数着数着,心就静了。
可今晚,数到第一百二十七片竹影时,你的指尖还是抖了。
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自幼被教导“嫁入皇家,当以夫为天”。三天前,父亲把你叫到书房,指着圣旨上“赐婚镇国公女沈玉薇于靖王丁程鑫为正妃”的字样,沉声道:“玉薇,靖王是陛下最倚重的王爷,你要好好辅佐他,莫要丢了沈家的脸。”
你那时不懂“辅佐”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侍女们说,靖王丁程鑫是大晋第一美男子,骑射冠绝京华,连西域来的使者都赞他“风姿似谪仙”。你偷偷藏过他出征时的画像,画里的青年银甲白袍,眉眼锋利如剑,却在勒马回望时,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以为,那样的人,总会分给你一点点目光的。
直到天快亮时,喜房的门才被推开。不是丁程鑫,是他的贴身侍卫,带着一身寒气进来,躬身道:“王妃,王爷今夜有要事,在城外别院歇息了,让奴才来告知您一声。”
你看着他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忽然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知道了。”
后来你才知道,那晚根本没有什么别院。南靖王朝的二公主赵灵月染了风寒,丁程鑫乔装成商人,快马加鞭闯过边境关卡,在她的宫殿外守了整整一夜。但你,却并没有对此过多在意,还是一心一意的爱着他。
这件事在王府里不是秘密。下人们提起时,语气里总带着几分同情,又有几分“王妃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你开始学着做一个合格的靖王妃:每日卯时起身给婆母请安,亲手为丁程鑫打理书房,在他偶尔回府时,备好他爱吃的莲子羹——哪怕那碗羹常常从热放到凉,最后被倒掉。
他回府的日子屈指可数。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南靖的香料味,那是赵灵月最喜欢的冷梅香。他会坐在书房看兵书,你端茶进去时,他连眼皮都不抬,只淡淡说句“放下吧”。
有次你生辰,母亲派人送来你最爱吃的杏仁酥。你想着他今晚或许会回府,就把点心放在食盒里,在客厅等到深夜。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霜,你抱着食盒打盹,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他的披风,冷梅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
你心头一跳,以为他回来了。可转身时,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披风的一角垂在地上,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那年冬天,南靖与大晋开战。丁程鑫作为主帅出征,临走前,你在城门口给他送行,递上亲手缝制的护身符。他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了碰你的手,你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听见他低声说:“多谢。”
那是他第一次对你说这两个字。你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的军队消失在风雪里,心里默默念着“平安”,念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凯旋那天,全城百姓夹道欢迎。你站在王府门口等他,看见他翻身下马,银甲上沾着血污,却在看到人群中一个身影时,忽然笑了——那是乔装成平民的赵灵月,不知何时竟来到了大晋。
他不顾众人目光,快步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拂去她发上的雪,语气是你从未听过的温柔:“怎么来了?冷不冷?”
你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幕,忽然觉得护身符上的针脚,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心上。从此内心的那仅存的一点点的希望,也就此破灭了。
从那天起,你不再等他回府,不再为他打理书房,甚至在他回府时,也只是淡淡颔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你开始潜心研究医书,在王府后园辟了块药圃,种满了草药。下人都说王妃变了,变得冷淡了,只有你知道,那颗十五岁时为他跳动的心,早就在无数个等待的夜里,慢慢冷透了。
转机发生在三年后。丁程鑫的弟弟,三皇子丁程昱,在一次宫宴上,喝醉了酒,搂着赵灵月的侍女说漏了嘴——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