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转瞬即逝。
入宫前,苏婉清特意来到林微薇房中,帮她梳妆打扮。
苏婉清手巧,梳了一个既不失郡主身份,又比林微薇平日夸张风格清雅许多的发髻。
配上一身湖蓝色织锦宫装,衬得她肤白如玉,气质出尘,少了几分刻意营造的艳俗,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
“郡主这样打扮,很好。”苏婉清端详着她,由衷赞道。
林微薇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些恍惚。这似乎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融入了这个身份,而非仅仅是在扮演。
“多谢。”她轻声道谢,这份感谢里包含了太多。
苏婉清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宫宴之上,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太后既然点名要我们去,必有用意。若有人刁难,不必硬碰,一切有殿下。”
林微薇点头,将这话记在心里。
赵靖宸亲自护送她们入宫。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他先一步下车,然后回身,向车厢内伸出手。
林微薇看着车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和赵靖宸在宫灯映照下显得格外俊朗沉静的侧脸,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稳稳地扶着她下车。在她站稳后,他却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就着扶她的姿势,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跟紧我,记住我说过的话。”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林微薇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郑重让她心头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幕,落在了随后下车的苏婉清和周围不少命妇眼中。众人神色各异,有惊讶,有探究,也有不屑。
谁不知道安宁郡主痴恋三皇子多年而不得,如今看来,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赵靖宸坦然接受着各方目光,一手虚扶着林微薇,一手示意苏婉清跟上,三人一同朝设宴的宫殿走去。他姿态从容,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
慈宁宫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太后端坐主位,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笑容慈祥,但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扫过众人时,依旧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林微薇和苏婉清上前行礼问安。
太后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林微薇身上多看了几眼,笑容深了些:“起来吧。两个丫头都清减了些,看来前些日子受惊不小。今日在哀家这里,好生松快松快。”
“谢太后娘娘关怀。”两人齐声谢恩。
落座后,林微薇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嫉妒,也有来自二皇子一党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端起茶杯,借低头饮茶的姿势,悄悄打量四周。
二皇子赵靖安果然在座,就坐在他们斜对面。
他面容与赵靖宸有几分相似,却更显阴柔,嘴角总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扫过来时,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冰冷。
他身边坐着几位官员,皆是之前势力分布图上标注过的、与他往来密切之人。
赵靖宸坐在林微薇身侧,姿态闲适地与邻近的宗室子弟交谈,似乎全然未觉暗流涌动。
但林微薇注意到,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收紧。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果然,有人开始按捺不住了。
一位与苏尚书交好的官员夫人,笑着看向林微薇,语气却带着刺:“许久不见安宁郡主,听闻郡主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说起来,郡主那安宁商会近日风头正劲,连我家老爷都称赞郡主有经商奇才呢。只是这女子抛头露面经营商铺,终究是新鲜事,难免惹人非议,郡主还需谨慎些才好。”
这话明褒暗贬,直指女子经商不合规矩。
林微薇心中冷笑,面上却端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点原主式骄矜的笑容:“夫人过奖了。不过是小打小闹,贴补些脂粉钱罢了,比不得夫人们持家有道。至于非议嘛…”
她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太后,声音清脆,“太后娘娘仁德,体恤民生,准许女子经商试行,乃是为天下女子多开一条生计之路。微薇不才,蒙太后信任,自当尽心尽力,做出个样子来,方不负娘娘恩典。若有人非议,岂不是在质疑太后娘娘的决断?”
她巧妙地把太后的旨意抬了出来,直接把质疑者顶到了太后的对立面。
那夫人脸色一僵,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
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开口道:“安宁这话说得在理。哀家准女子经商,是给天下女子一个机会。做得好,是她们的本事,朝廷也能多得些税赋,有何不好?若是有人心存偏见,大可来跟哀家理论。”
太后一发话,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再无人敢就此多言。
林微薇暗暗松了口气,端起酒杯掩饰嘴角的笑意。这一关,算是过了。
然而,二皇子一党显然不会轻易罢休。
很快,又有人将矛头指向了苏婉清,言语间暗示她庶女身份,能得太后和殿下青眼,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甚至隐隐牵扯到之前的刺杀事件,说她出现得“太过巧合”。
苏婉清垂眸不语,脸色微微发白,握着帕子的手指收紧。
林微薇看在眼里,心头火起。她正想开口,却感觉桌下,赵靖宸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只见赵靖宸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发难之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小姐温婉贤淑,才德兼备,救驾有功,得太后赏识,乃是理所应当。至于某些不实流言,本王已查明,乃是有心之人构陷。若再有人敢妄加非议,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他语气平淡,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让那人脸色一白,噤若寒蝉。
赵靖宸随即转向太后,语气转为恭敬:“皇祖母,孙儿前日偶得一副前朝古画,知您素爱此道,特献与皇祖母赏玩,愿博皇祖母一笑。”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既维护了苏婉清,又给了太后台阶,化解了尴尬。
太后果然展颜,兴致勃勃地让人将画呈上观赏。
林微薇看着赵靖宸从容应对的侧脸,心中佩服。这男人,关键时刻确实可靠。
桌下,他按着她的手并未松开,那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她心跳有些失序。
她悄悄动了动手指,反过来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
赵靖宸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侧头看了她一眼。
林微薇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殿中展示的古画,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的心思。
赵靖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手指微微收紧,将她作乱的小指攥在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
【目标人物回应宿主隐秘的亲密接触。行为分析:宫宴环境下对“盟友”的安抚与鼓励,夹杂私人情感。符合情境逻辑。偏差度稳定。】
成了!林微薇心中雀跃。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人知晓的隐秘互动,比任何直白的亲近都更让人心动神摇。
宫宴继续进行,丝竹悦耳,歌舞升平。但在这片祥和之下,是暗潮汹涌的较量。
林微薇和赵靖宸,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配合默契,一次次化解着来自二皇子阵营的明枪暗箭。
林微薇发现,当她不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扮演,而是真正将自己视为赵靖宸的“盟友”,与他并肩作战时。
那些系统要求的“恶毒”言行,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启齿,甚至能被她巧妙地转化为反击的利器。
她渐渐找到了在这个世界,在系统规则与自我意志之间的生存之道。
宫宴接近尾声时,太后似乎有些乏了,准备起驾回宫。
临走前,她特意看了林微薇和赵靖宸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今日哀家很高兴。看到你们年轻人相互扶持,共同进退,很好。这京城,是年轻人的天下,但也要记住,树大招风,行事还需谨慎。”
这话既是勉励,也是警告。
林微薇和赵靖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她支持他们,但也不会无限度地袒护。接下来的路,更需要他们自己小心。
宫宴散去,夜色已深。
赵靖宸依旧亲自送林微薇和苏婉清出宫。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车厢内气氛却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今日,多谢殿下和苏小姐。”林微薇真诚地说道。
苏婉清摇摇头:“郡主客气了,是我们共同应对。”
赵靖宸看着林微薇,目光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深邃:“你今日做得很好。”
他的夸奖很简单,却让林微薇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她借着车厢的摇晃,假装不经意地往他那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挨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那…殿下答应我的补偿,是不是该兑现一部分了?”
赵靖宸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狡黠笑意的脸,没有推开她,反而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贪心。回去再说。”
苏婉清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之间流淌的、心照不宣的暧昧气息,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窗外。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驶向未知却不再令人恐惧的前方。
宫宴的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三人之间,这微妙而牢固的同盟,以及林微薇与赵靖宸之间那拉扯不断的暧昧情丝,将成为他们面对未来风雨时,最独特的武器与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