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洛王府的梅园中梅花初绽新红，最靠廊下的那株梅花，枝丫上缀着几朵半开的花苞，雪落在花瓣上，红的更艳丽，白的更纯白。
温栀梨正垫着脚去折那只开得最爆满的那株梅花，指尖刚触碰到花萼，就被花刺扎出了血窟窿。血珠渗透出来，她无意识的把血珠抹在花瓣上，身后传来一声轻快的脚步声——江莹洛抱着个锦盒跑过来，脸颊红的如同熟透的樱桃。
“小梨！”江莹洛将锦盒往温栀梨怀里一丢，气息还没喘匀，“孟若瑶来了！要毒死你呢！”
温栀梨的指尖一顿，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在鹅黄裙摆上。
“让她进来。”她将折下的梅枝插筋青瓷瓶，指尖摸索着瓶沿一处浅痕——那是去年冬日，那是孟若瑶“失手”打碎茶盏时留下的，当时还向她假意赔罪，眼底却藏着得意。
孟若瑶今日穿了身天水碧织金襦裙，发间的银质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端着一副端庄闺女的模样。声音柔得像细雪；“阿梨妹妹，听闻你练箭时伤了手，这梅花酥是我亲手做的，用的是苏州府的蜜饯馅儿做的，最是软糯了，妹妹尝尝。”
温栀梨瞥向漆盒边缘，一点淡黄色的粉末藏在那雕花缝隙里，在日光下泛着微光——竟与那日酥饼上的粉末一模一样。
温栀梨勾唇一笑，语气客气中带着疏离；“多谢长公主殿下费心，只是我练箭时磨出了茧子，恐会碰坏了这碟糕点。”
“无妨的。”孟若瑶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亲昵了几分，“我听说你外祖父近日常进宫？可是为了温夏瑶的和亲之事？其实皇祖母也是疼你的，只是碍于皇室体面……”
“长公主殿下。”温栀梨突然打断她，从袖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筏推过去，“前日收拾母妃的遗物时，翻出了这个，上面提了些母妃与静妃娘娘的旧事，是写给我外祖母的。”
孟若瑶的瞳孔骤然缩紧。信筏上只有寥寥数语；“静妃娘娘昔年索盐引之事，绾儿虽不便多言，但那本账册……”后半截被火漆封住，只露出个模糊的“盐”字。她的心猛地一沉——三日前沈侧妃还说温栀梨在查静妃的旧事，没想到这丫头真找到凭据了！
“姐姐可有听过“江南私盐案”？”温栀梨抚过梅枝上的红瓣，声音轻得如梅间细雪，“当年静妃娘娘向先帝讨江南盐引，被我母妃婉拒，后来失宠，宫里都说，是我母妃在暗中递了话。”
“胡说！”温栀梨猛地站起身，锦盒被带着歪倒，梅花酥滚落一地。她颤抖着指着温栀梨，声音发颤；“你母妃好歹是我表姑 怎敢……”
“怎敢插手皇家的事？”温栀梨冷笑一声，从暗格里取出一本账册，泛黄的纸页上字迹娟秀，“这是母妃的嫁妆册子，记载着二十年前静妃曾派人送给我母妃一对南海珍珠，说是“答谢收留表妹之恩”。巧的是，那位“表妹”的闺名，与当年私盐案主犯的女儿，一模一样。”
“放肆！”园外突然传来太后的厉喝。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太后扶着宫女的手疾步走来，唇间凝着霜雪，“若瑶，你身为载歌载舞，怎么能在你妹妹面前如此？”
孟若瑶慌忙跪下，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皇祖母，我只是来看望表妹，但是她竟然拿旧账污蔑玩母妃！”
“看望？”太后扫过满地的梅花酥，语气冷得像冰，“这东山蜜饯，倒让哀家想起去年被抄家的东山盐商——听说她的女儿，曾在静妃宫里当过差？”
温栀梨适时递上一杯热茶，声音大大咧咧的；“老太婆，别假惺惺的了，再说了不是要翻旧账，你别给我扣帽子，孙女只是想查清母妃的死因而已，母妃投湖前，曾经说宫里送来的安神香味道特别的奇怪，像极了静妃娘娘从前用的那款……”
太后端茶的手一抖，她真的很想把温栀梨揍一顿，简直是冥顽不宁。温栀梨看得清楚，见还没把她气出好歹来，继续加把火，她故意露出袖中滑落的帕子，角上绣着淡青色的“静”字——那是静妃的专属纹样，二十年前就该随人下葬了。
“你！”太后气得发抖，转身离开时脚步踉跄，“跟你这个犟牛说不通，你们两个各把《女则》抄一百遍，尤其是你，温栀梨！敢再交空白纸，哀家保证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地。”
温栀梨不以为意。
三日后，平洛王府的箭场格外热闹。
“孟若瑶！站那儿别动！”温栀梨手持狼筋弓，眯眼瞄准五十步外的箭靶——靶心被画成了孟若瑶的模样，还被添了两撇滑稽的小胡子。
孟若瑶裹着狐裘，气得跺脚；“温栀梨！你有的毛病么？拿我当箭靶子？”
“都把你当箭靶子了，还不赶紧去向那老太婆告我的状？快去，尽管去！”温栀梨松开弓弦，箭矢“嗖”地飞过，正中“鼻子”的位置，温栀梨高傲的扬了扬下巴，“我闲着无聊，就喜欢找“活靶子”练准头！”
“你简直要造反！”孟若瑶躲在箭垛后，只露出一双怒目，“这狼筋弓是皇家御赐的，你都敢拿来射我？还有皇祖母不是让你抄《女则》吗？你抄完了吗？一百遍啊！”
“御赐的怎么了？不能拿来射你啊？”温栀梨又搭上一支箭，故意射偏，箭矢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刮的步摇发出“叮”的声响，“我温栀可是要做“恶毒郡主”的，比你还狠三分，再说了，《女则》我一个字都没动，不过，我自有妙计。”
“滚！”孟若瑶砸过去，却只用了三成力，“你一个字没动，三日后看你怎么交差！哼！”
温栀梨大笑着跑过去，“喂！长公主殿下火气这么大？该降降火气了！怕我真的射中你啊？”她凑到孟若瑶耳边，声音压低，“放心好了，只要我箭直接瞄准你，直接射你！”
孟若瑶脸气得通红，“你！”
“我怎样？继续射你啊？”温栀梨眨眨眼，晃了晃手里的箭，“要不试试这支？新磨的箭头，保证可以瞄准你——你要是不受伤了，我就天天拿你当靶子玩。”
太后派来的嬷嬷远程观察者，无奈摇了摇头；“福凌郡主与长公主，自小就不对付……”
嬷嬷话未说完，就被一个飞来的石子砸中，正是某福凌郡主的杰作。
孟若瑶当晚并未去告状。
客房里
孟若瑶用冰块敷着被箭矢刮出的小伤口，对丫鬟嘟囔；“那个死温栀梨拿本公主当箭靶子，她的箭法真准，我动一下，就射一下，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见人二话不说，首先就射一箭！”
肯定会的，还会见到一个人就瞄准射一箭。
“公主，明日还去吗？”丫鬟小桃小声问。
“去！”孟若瑶咬牙切齿地说，“我到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次日清晨，箭场的笑声又起。江莹洛抱着瓜子坐在廊下，看得津津有味；“小梨！射她腰间的香囊！”
温栀梨拉满弓，箭矢精准地射中香囊，香粉“噗”地撒了孟若瑶一身。
“温栀梨！”孟若瑶跳着躲开，“你这个……”
“恶毒郡主？”温栀梨收起弓，朝孟若瑶眨眨眼，“承让了。对付讨厌的人，就该比他们更“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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