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宸为我争取到了一个慈善拍卖会的名额,我可以捐赠一幅新作,所得款项全部用于资助贫困地区的艺术教育。
拍卖会当晚,我穿着一身高定星空色长裙,挽着陆宸的手臂,走在铺着红毯的宴会厅里。而沈砚,则穿着最普通的工作人员黑西装,跟在我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捧着我那幅用绒布包裹的画。
他像个沉默的影子,低着头,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在这个名利场里,一个曾经的王者,无论如何卑微,都无法真正隐形。
很快,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是沈砚过去生意上的死对头,王总。
“哟,这不是陆总和寻老师吗?真是郎才女貌。”王总的目光在我俩身上打了个转,随即,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落在了沈砚身上。
他夸张地“咦”了一声,走近两步,绕着沈砚看了一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叱咤风云的沈总吗?”他故意拔高了音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怎么?沈氏破产了,改行来当助理了?还是给你前妻打工?沈总,你这可真是……太有魄力了!”
沈砚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握着画框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凸出,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天啊,那真是沈砚?”
“瘦脱相了,要不是王总叫他,我真认不出来。”
“活该,谁让他当初眼瞎,为了个冒牌货把正主给踹了。”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根滚烫的钢针,扎进沈砚的血肉里。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颤抖。
我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淡淡地对王总说:“王总,您要是对我的人有兴趣,不如等会儿在拍卖场上多出点力,也算为艺术做贡献。”
说完,我朝前走去,声音不大不小地补充了一句:“沈助理,跟上。”
“沈助理”三个字,像最后的烙铁,烫在了沈砚的尊严上。他浑身一震,随即快走几步,重新跟在我身后,头垂得更低了。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压轴拍品被推了上来。
当绒布揭开,露出那幅画时,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一瞬。
是我毕业时的作品,《晨曦》。
也是当年,沈砚斥巨资拍下,挂在他书房里,却从不知道创作者就是他枕边人的那幅画。
我看到沈砚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幅画,眼里的震惊、悔恨、痛苦和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终于知道了。
拍卖师的声音慷慨激昂:“《晨曦》,天才画家‘寻’的早期代表作,象征着希望与新生!起拍价,三百万!”
“五百万!”王总第一个举牌,挑衅地看了一眼沈砚的方向。
“一千万。”陆宸云淡风轻地举牌,目光温柔地看着我。
“一千一百万!”
“两千万。”
价格在陆宸和王总的较量下节节攀升,很快就超过了当年的成交价。
全场的焦点都在那两个争夺的男人身上,而我,却在看角落里的沈砚。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他看着那幅画,看着那上面的每一笔色彩,脸上血色尽褪。他放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他曾经拥有过它,拥有过画这幅画的人,但他亲手把一切都弄丢了。
如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为他曾经的愚蠢和傲慢,一掷千金。而他,连喊出一次价格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公开处刑。
“五千万!”陆宸举起了牌子,报出了一个让全场哗然的数字。
王总脸色铁青,最终悻悻地放下了牌子。
一锤定音。
掌声雷动,所有人都为这深情的一幕动容。
我站起身,对他报以微笑。
就在我准备上台时,我经过了沈砚的身边。
他站在阴影里,像一个与这场盛宴格格不入的鬼魂。
他没有看我,只是看着那幅画,用只有我能听见的、破碎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
“左上角那抹光……是领证那天,你说那是……希望的颜色。”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