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画室里的囚徒

沈砚出院了。

我没有让他再回那个地下室，而是在工作室附近，租了一间最普通的一居室。然后，我恢复了他的助理职位，薪水待遇照旧，只是合同上多了一条由我手写的条款：

**【未经甲方许可，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自身，否则视为违约，甲方有权追究其全部医疗费用及精神损失。】**

沈砚成了画室里的囚徒，而我，是他的典狱长。

他比以前更沉默了，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准时上班，打扫卫生，整理画材，然后就安静地待在角落的沙发上，看我画画。他从不多说一句话，也从不多看我一眼，仿佛怕自己的目光会玷污了这片空间。

我从没问过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钱，也从没吃过一口。

每天，我都会当着他的面，把那份午餐原封不动地倒进垃圾桶。

他看到了，也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等我离开后，再把垃圾桶清理干净。

这种无声的酷刑，日复一日。

我的事业越来越好，画展的邀约从国内排到了国外。我变得更忙，也更有名。我的生活里充满了鲜花、掌声和各种优秀的人。

而他，只是这一切光鲜亮丽的背景板里，最不起眼、也最卑微的那个影子。

我以为我会很痛快。

但事实是，我画不出画了。

我的成名作系列叫《涅槃》，画的是我在绝望中重生的挣扎与力量。那种极致的痛苦和恨意，是我创作的源泉。

我的画笔，失去了灵魂。

那天，我对着一张空白的画布枯坐了一下午，最后烦躁地把画笔一扔，颜料溅得到处都是。

一直待在角落里的沈砚，被这声响惊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拿起抹布，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开始擦拭地板上的颜料。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看着他被颜料弄脏的指节，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你就只会做这些吗？”我冷声质问，“擦地？打扫？沈砚，你曾经的骄傲呢？你曾经的野心呢？都被你当饭吃了吗？”

他擦地的动作停住了，跪在那里，背脊僵硬。

“你不要了？”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你还剩下什么？一个只会摇尾乞怜的废物吗？”

我的话刻薄至极，连我自己都觉得刺耳。

他缓缓地转过身，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认真地看向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又在那死水之下，藏着汹涌的暗流。

“江总监，”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很清晰，“如果做一个废物，能让你开心一点，那我愿意。”

我愣住了。

我所有的怒火，我所有的刻薄，都被他这一句话，轻飘飘地化解了。

我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