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蛛潮如黑云压城,
当绝望浸透每一双瞳孔,
她选择了最绚烂也最残酷的方式,
将生的微光留给他,
把碎的终局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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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魂森林入口。
昔日由粗壮原木和坚硬岩石垒砌而成的防御工事,此刻在无边兽潮的疯狂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枯枝败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在无数兽蹄的践踏下剧烈震颤,粘稠的泥浆混合着暗红的血水四处飞溅,将残破的旗帜和碎裂的兵刃彻底吞没。
教师们早已杀红了眼,平日里或温和或严肃的面孔此刻都扭曲着,写满了疲惫、恐惧和一种背水一战的疯狂。他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拼命压榨着体内每一分魂力,结成摇摇欲坠的防御阵线。各式各样的魂环光芒在昏暗的天地间疯狂闪烁,又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火焰、冰霜、藤蔓、风刃……无数魂技的光芒亮起又湮灭,每一次闪耀都伴随着魂兽凄厉的嘶嚎和人类绝望的惨叫。
但无用!
数量太多了!仿佛整个猎魂森林的魂兽都陷入了彻底的疯狂,被人面魔蛛族群驱赶着、裹挟着,化作一股毁灭一切的血肉洪流,前赴后继地扑击着这最后的脆弱壁垒。不断有教师魂力耗尽,被拖入兽群,瞬间撕碎;不断有防御节点被突破,留下需要用人命去填补的血肉缺口。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冰冷彻骨。
“东南方!那只千年蛛皇!它在指挥!”霍雨浩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裂,他被唐三和小舞勉强护在相对安全的后方,额间的灵眸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着,冰蓝色的涟漪剧烈荡漾,甚至边缘都渗出了触目惊心的血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泥污和雨水。
他的视野中,能量流动混乱狂暴到极致,无数代表魂兽的凶戾光团如同沸腾的泡沫,但在那一片混沌的东南角,一个比其他所有光团都更加庞大、凝练、散发出冰冷狡诈精神波动的暗红色光点,如同心脏般规律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兽潮攻势的节奏!
“必须斩首……不然我们撑不过一炷香……”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身体因为精神过度负荷和旧伤撕裂而摇摇欲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五个黑洞传来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如同撕裂浓密乌云的第一道晨曦,又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决绝地从他身边暴掠而出,直扑那兽潮最深处、最恐怖的东南方向!
“王冬!!!”霍雨浩的嘶吼瞬间变调,充满了无尽的惊骇与恐慌!
他甚至来不及伸手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金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坠入那无边无际、嘶吼咆哮的黑色兽潮之中!
“回来!那边去不得!”有教师目眦欲裂地狂吼。
但王冬听不见,也根本不在乎。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只隐藏在最深处、操纵着一切、散发着令人作呕邪恶气息的千年人面魔蛛皇!
蝶翼疯狂振动,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所过之处,带起一道金色的光轨。但这条光轨,正迅速被四面八方喷溅而来的、墨绿色的腐蚀性蛛网酸液所覆盖、侵蚀!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不绝于耳。光明女神蝶那华美绝伦、足以令日月失色的翅翼,在接触到那剧毒酸液的瞬间,便冒起浓密的黑烟,金色的翅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剥落、破碎!如同最美的琉璃艺术品被粗暴地砸入硫酸之中!
更可怕的是她裸露的右臂。
在那不顾一切、彻底爆发武魂所带来的磅礴力量冲击下,那些早已遍布手臂、深入骨髓灵魂的金色冰裂纹路,发出了最终崩溃前的哀鸣!
咔嚓!咔嚓嚓!
裂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烈度疯狂炸裂、蔓延!皮肤彻底碎裂,金色的血液和冰蓝色的寒气如同决堤的洪流,从无数裂口中喷涌而出!裂纹瞬间爬满了她的整条手臂,冲过肩膀,甚至向着她的脸颊和脖颈急速扩散!整条右臂仿佛一件由内而外被撑裂的瓷器,布满了蛛网般的光痕,下一刻就要彻底分崩离析!
剧痛!足以让任何意志崩溃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停下!王冬!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回来!快回来啊——!!!”霍雨浩在精神海中发出泣血般的嘶吼,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身体内部那两股恐怖力量(光明女神蝶与昊天锤封印)正在进行的、毁灭性的最终冲突!她的经脉在寸寸断裂,灵魂之光在急速黯淡!
“承受不住……”
王冬的意识已经因为剧痛而模糊,视野被血色和金光分割成破碎的碎片,但她前冲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缓。透过层层叠叠、张牙舞爪的狰狞魂兽,她仿佛已经能看到那只体型远比同类庞大、甲壳上有着诡异苍白人脸花纹、八只复眼闪烁着冰冷嗜血光芒的蛛皇!
“……的是它们!”
一声凝聚了所有决绝、所有愤怒、所有不舍、所有温柔的尖啸,如同凤凰涅槃时的最后清啼,骤然压过了整个战场的喧嚣!
她背后那对已经残破不堪、被酸液腐蚀、被自身力量冲击的光明女神蝶翼,猛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混杂了冰蓝的寒气、血色的光点,以及……一种沉重、霸道、仿佛来自洪荒的暗金虚影!
那暗金虚影——一柄巨大无比的战锤轮廓——在她背后骤然变得清晰了一瞬!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残破的蝶翼不再用于飞行,而是猛地向前合拢、扩张,化作两只遮天蔽日的、由纯粹光明、极致之冰、以及一丝昊天锤无上罡气强行融合而成的巨大光翼囚笼,不顾一切地向着那只察觉到危险、发出尖锐嘶鸣、疯狂喷吐毒液和蛛网的千年蛛皇包裹而去!
这一刻,所有正在拼死抵抗的师生,所有疯狂进攻的魂兽,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战场中心骤然升起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绚烂夺目的光焰所吸引!
他们看见了——
无尽的、温暖神圣的金色光点;
凛冽的、冻结一切的冰蓝寒气;
以及,在那光与冰的核心,一闪而逝、却足以镇压寰宇的……巨大的昊天锤虚影!
三种截然不同、本该互相冲突的力量,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化作最终也是最绚烂的……绝唱!
然后——
是湮灭一切的光。
是冻结灵魂的冷。
是镇压八荒的意。
轰隆隆隆——!!!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将方圆数十米内的所有魂兽,无论是十年、百年,瞬间汽化、冻结、震碎成最原始的粒子!
巨大的爆炸声浪如同神罚,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瞬间失明!
当光芒缓缓散去,当爆炸的冲击波逐渐平息。
战场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以爆炸点为中心,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焦黑坑洞,坑洞边缘的泥土和岩石都呈现出晶体化的迹象。
坑洞的最中心。
破碎的、焦黑的、覆盖着冰晶的蝶翼碎片,如同被撕碎的花瓣,散落得到处都是。
王冬静静地躺在那里,躺在千年人面魔蛛皇那被彻底轰成渣滓、只剩下几块焦黑甲壳的残骸之上。
她浑身衣衫破碎,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但最触目惊心的,依旧是她的右臂——
那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手臂。
从指尖到肩膀,彻底被一层厚厚的、不透明的、如同琥珀又如同寒冰的暗金色晶体所覆盖、冻结。晶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裂纹,不再有光芒或寒气渗出,只有一种死寂的、仿佛连同生命一起被彻底封存的冰冷。那些裂纹,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右侧脸颊和脖颈,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永恒伤疤。
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仿佛一件被打碎后又被强行拼接起来的绝世瓷器。
在她身后上空,那尚未完全消散的能量余烬中,所有惊魂未定、侥幸生还的师生,恍惚间最后看到的景象却是——
光明女神蝶翼最终自爆般、燃烧所有生命和武魂本源后,所爆发出的……那最后一瞬,绚烂、悲壮、照亮了整个绝望战场的……极致光焰!
那光焰,名为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