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森林面前,我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冷的雾。远处,似乎传来了出租车驶近的声音。我咯咯地笑着,径直走向小卖部,用背包一砸、一按。
我进那屋里拿了球棒,把她砸死了。然后踩在她的身上,戴上帽子和口罩,一压,只剩两只眼睛在外面,闪出阴冷的光。
外面的人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她们,但这不重要。
“你好,来瓶水。”
我把矿泉水和口罩装进了袋子里,递出去。“小姑娘,这里的东西免费用。”
在这里,我和不远处的司机眼对眼。他似乎在观察我,我也在观察他。这些日子里,我靠里面的零食,总算活了下来。
奇怪的是,来我这里的人,只买水,且都是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像同一个人。我背脊发寒。
又来人了。我像是预判了什么,在她的背包挥向我的瞬间,我躲开了,然后把帽子一摘,这……这赫然是我的脸。
“你是谁?!”她尖叫起来,声音和我记忆里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分毫不差。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背脊仿佛被冰锥洞穿。放开她后,我把小卖部里的尸体揪起来,这张脸也和我一样。
我不是第一个“我”。
我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个系统的规则似乎如此:一个“我”必须杀死另一个“我”,才能暂时保住“售货员”的位置,才能靠零食活下去。现在我极度怀疑,那些零食是拿什么做的……
我径直走出小卖部,迈向出租车。然后抬起球棒,砸穿玻璃。
“怎么打破这个循环?”我用球棒指着男司机,声音嘶哑地咆哮,球棒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告诉我,否则……”
司机看着我,死水般的阴沉,但这幅神情里,混合了一丝古怪的……怜悯?
他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笔直地指向了我。
或者说,指向了那小卖部里,刚刚挣扎着爬起来,正在我背后的“我”。
咚……咚……咚……。
我死了。
站在森林的门口,我依旧走向小卖部,掐死了售货员。熟练地取走了小卖部的大部分东西,进了森林。
眼前又有模糊的人影,我跑了起来,跳进草丛。扯着她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告诉她:“看着我的脸,我告诉你……”
话未完,我昏了过去。
黑暗。
我猛的睁开眼,这一次不是在森林的门口,也不是在小卖部。
而是在森林的深处,四周是那些姿态扭曲的人形树。雾气稍微稀薄了些,但仍像灰白的裹尸布缠绕着枝桠。
我身边躺着另一个“我”——那个刚刚被我扯住衣领、试图告知真相的“我”。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像是陷入了昏迷。
手里,多了一只炭笔和一个本子。
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
每一次,都有“我”试图反抗。 每一次,都有“我”带着不同轮回的记忆碎片醒来。 每一次,都失败了。 但信息,会以某种形式残留。
· “……不能吃零食……”
· “……戴口罩……”
· “……司机不是终点……”
· “……要接纳……不要毁灭……”
· “……童谣是规则……”
· “……必须有一首歌,《守秘密》……”
我颤抖不停,张着口模拟孩童的声音,往下念道:
“小卖部,门常开, 里面的阿姨呀,真假猜。 卖水的心,树根的胎, 秘密藏在——口罩外。”
雾气剧烈地翻涌起来,嘈杂声放大了数十倍。
“出租车,跑得快, 司机叔叔呀,头别抬。 后视镜里,容颜改, 秘密压在——油门踩。”
我捂着耳朵,尖锐的歌声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异常突兀和悲凉:
“森林深,雾霭霭, 真相真相跳出来。”
手腕不收控制地抽搐,静脉处的皮破了,血溅出来。书本和炭笔碰到血便成了灰,昏迷的“我”陷入了泥土里。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循环被打破了,是吗?
雾散了,人形树也陷入了泥土里。远处传来出租车开走的声音。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工地,除了发黄的烂泥,什么都没有。
我的头疼得厉害,只好蜷缩在泥土上,太阳穴突突地跳,我还是昏过去了。
再醒来,什么都没有变。这片工地废弃了很久,小时候听妈妈说,附近有几个穷困潦倒的工人,家里孩子多,八成都饿死了。他们便交换着孩子吃。
那骨头,就埋进这地里。
后来,他们过于内疚,在这片地上自杀了。人人都忌讳着这个故事,那工人的口碑也是差到了极点。
直到这个故事被人加入了鬼神化,人们才开始敬畏那几名工人。就在这个故事被接纳并传开的那一刻,这土地竟开出了些花儿来。
我笑了笑,朝土地跪下拜了三遍,喃喃道:“要接纳……不要毁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