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逆卷怜司“采集”血液后的不适感,如同附骨之疽,缠绕了神代樱一整天。那不仅仅是被针扎的物理疼痛,更是一种灵魂被窥探、被量化的冰冷屈辱。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夜幕再次降临,腹中的饥饿感迫使她不得不再次走出房门,去寻找一些可以果腹的东西。
大宅在夜晚显得更加空旷和诡异。走廊里的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她凭着白天的模糊记忆,朝着大概是厨房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经过一个拐角,靠近一扇虚掩着的、传出微弱钢琴声的房门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啊……”
神代樱吓得低呼一声,后退了半步。
逆卷奏人抱着他那几乎从不离身的、有些破旧的泰迪熊,站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紫色的短发柔软地贴着苍白的脸颊,巨大的紫色眼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幽深,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却又沉淀着某种不祥的阴郁。
“泰迪说……”他开口,声音细细的,带着一点怯生生的鼻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执着,“它听到你走路的声音了。你……你要去哪里?”
神代樱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奏人,比面对绫人或怜司更需要小心。他的情绪像纤细的琴弦,看似脆弱,却可能因为极细微的触动而崩断,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有点饿,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吃的?”奏人歪了歪头,怀里的泰迪熊也跟着歪了歪,“人类的食物吗?那些……一点味道都没有。”他凑近一步,鼻翼微动,像是在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你……你的味道,才好闻。泰迪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说很香,香得它都睡不着觉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那里肌肤白皙,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神代樱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
“奏人君,”她尝试着用称呼拉远一点距离,“我只是路过。”
“不要走嘛。”奏人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抱着泰迪熊的手臂收紧了些,“来听我弹钢琴,好不好?我弹得很好听的……泰迪最喜欢听了。”他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想要去拉她的衣袖。
神代樱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刺激到了奏人。他脸上的委屈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伤心和愤怒的扭曲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开?”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尖锐感,“连你也讨厌我吗?像他们一样……觉得我很奇怪?觉得泰迪很脏?”他用力摇晃着怀里的熊,像是在质问它,又像是在质问神代樱。
“不是的,我只是……”神代樱试图解释,但奏人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他猛地打断她,紫色的眼眸中开始积聚风暴,“说什么理解,说什么陪伴……最后都会抛弃我!只有泰迪!只有泰迪永远不会离开我!”他抱着熊,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神代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有恐惧,有警惕,但也有一丝……微弱的怜悯。她能感觉到,奏人那扭曲的性格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孤独和创伤。
“奏人君,没有人要抛弃你。”她放缓了声音,尝试安抚,“我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靠得太近。”
“陌生人?”奏人抬起头,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他低头对着泰迪熊,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说,“泰迪,你听到了吗?她说我们是陌生人……可是,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我还想……还想让她成为我们的新朋友,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他再次看向神代樱,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和……诡异。
“对,永远在一起……”他喃喃着,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就像我把最喜欢的糖果藏起来,不让别人找到一样……把你,也藏起来……只有我和泰迪知道……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了,对吧?”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那双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炽热的光芒。神代樱心脏狂跳,她意识到奏人的精神状态正在滑向一个危险的边缘!他口中的“藏起来”,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
她后退着,后背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奏人君,你冷静一点!”她厉声说道,试图唤醒他。
但奏人仿佛听不见,他伸出手,不是朝向她的脖子,而是朝着她的脸颊,似乎想要触摸,动作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
“好漂亮……像月光一样……泰迪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弹钢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她脸颊的瞬间——
“吵死了!奏人!”
一个极其暴躁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走廊另一端炸响。
逆卷昴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极度不耐烦地站在那里,火红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眉头紧锁,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戾气,死死地瞪着奏人。
“大晚上的在这里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清净了!”他的声音因为怒气而显得有些沙哑。
奏人的动作僵住了。他像是被从一场迷梦中惊醒,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昴,又看了看近在咫尺、脸色苍白的神代樱,抱着泰迪熊的手臂微微松了些。
“昴……”他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地叫了一声。
“滚回你的房间去!”昴毫不客气地呵斥道,语气冲得像要吃人,“别再这里碍眼!”
奏人缩了缩脖子,似乎对这位虽然排位最小、脾气却最暴躁的弟弟有些忌惮。他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泰迪熊,小声嘀咕了一句“泰迪,我们走吧……”,然后看也没看神代樱,像个幽魂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神代樱和逆卷昴。
气氛并没有因为奏人的离开而缓和。昴那双充满戾气的红眸转向了神代樱,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一种复杂的、类似于迁怒的情绪。
“还有你!”他恶声恶气地说,“没事别在走廊里乱晃!招惹了一个又一个,麻烦死了!”
说完,他根本不等神代樱有任何反应,用力“啧”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都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暴躁。
神代樱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舒了一口气。刚才与奏人对峙的紧张感尚未完全消退,又被昴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顿,让她感到一阵无力。
月光透过高处的彩色玻璃窗,在她脚边投下破碎的光斑。
她看着昴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奏人离开的走廊深处。
绫人的直接,怜司的冰冷,礼人的戏谑,奏人的病态,昴的暴躁……还有那个始终置身事外的修。
每一个,都危险而难以捉摸。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有些快速的心口。
这场在逆卷家的生存游戏,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