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沈星辰在江家已经度过了一年光阴。
十一岁的她出落得越发清秀,眉眼间继承了沈曼卿的精致,却总是带着一丝怯懦与疏离。那条星星项链从未离身,即使在洗澡时也要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这一年里,沈曼卿倾尽所有地弥补着错过的母爱。她亲自为星辰梳头,教她礼仪,陪她读书,夜里常常守在女儿床边直到她入睡。然而**青的敌意从未消减,明里暗里的欺负层出不穷——故意弄坏星辰的作业,在她的裙子上泼墨水,甚至有一次将星辰锁在储藏室里整整一下午。
“我不是故意的嘛,”每次东窗事发,**青总是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拽着江振庭的衣角,“星辰妹妹自己不小心。”
江振庭大多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句“姐妹要和睦相处”,便将事情一带而过。只有沈曼卿会站出来维护星辰,为此夫妻俩没少发生争执。
“振庭,你不能总是偏袒青青,星辰也是我们的女儿啊!” “曼卿,你太敏感了。青青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星辰刚回来,需要时间适应而已。”
这样的对话周而复始,每次都以沈曼卿的无奈叹息告终。星辰默默看着一切,越发沉默寡言。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她会对着星星项链低声诉说,仿佛那个承诺会保护她的男孩还能听见。
初秋的一天,沈曼卿突然晕倒在花园里。
诊断结果是长期忧思成疾加上心脏问题,需要住院治疗。江振庭表现得无比担忧,日夜守在病房外,接待前来探望的亲友时总是满面愁容。
“王妈,妈妈会好起来的,对吗?”星辰拉着家里最年长的保姆的手,声音微微发抖。
王妈叹了口气,摸摸星辰的头:“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
然而只有王妈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她几次看到江振庭在走廊尽头与一个陌生女人低声交谈,那女人打扮时髦。更让她不安的是,有一次她竟然听到那女人对江振庭说:“等她没了,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王妈不敢告诉正在病中的沈曼卿,只能更加细心地照顾星辰,尽量不让这孩子感受到家中暗流涌动的危机。
这天下午,天空阴沉得可怕,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小姐,要下大雨了,今天就别去医院了吧。”王妈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担忧地说。
星辰摇摇头,怀里抱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满了她这几个月折的彩色纸星星,每一颗都写着一个祝愿。
“我要去,妈妈说今天感觉好多了,我要把这个送给她。”星辰固执地抱紧罐子,“每颗星星都是我给妈妈的祝福,她看到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王妈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这孩子:“那好,我带你去,但答应我,看完夫人我们就回来。”
车子行驶在去医院的路上,天空终于撑不住沉重的雨意,豆大的雨点开始砸在车窗上,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闪电如银蛇般划破天际,紧随其后的雷声震得车窗嗡嗡作响。
星辰紧紧抱着她的星星罐,小声数着闪电与雷声的间隔:“一、二、三...”这是顾屿川教她的方法,可以知道雷雨离自己有多远。
“小姐不怕,很快就到了。”王妈安慰道。
医院走廊安静得可怕,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和窗外呼啸的风雨声。快到母亲病房时,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匆匆与她们擦肩而过,神色慌张,几乎是小跑着离开。星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女人的侧脸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快走吧,小姐,夫人该等急了。”王妈催促道,眉头却微微皱起,似乎也对那个匆忙离开的女人感到疑惑。
病房门虚掩着,星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沈曼卿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睁得很大,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监测仪的屏幕上是冰冷平坦的直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的左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指尖苍白如纸。
床头柜上的水杯被打翻,水渍蜿蜒流到地上,混合着零星散落的药片。
“妈妈?”星辰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王妈跟进来,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医生!医生快来!”
星辰一步步挪到床边,伸出颤抖的小手碰了碰母亲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怀里的玻璃罐猝然落地,在一声脆响中四分五裂,五颜六色的纸星星溅得到处都是。
“妈妈...”星辰的声音开始发抖,她摇着母亲的手臂,“妈妈醒醒,我给您折了星星,很多很多星星...您看看啊...”
医护人员冲进病房,迅速检查后摇了摇头:“已经去了。初步判断是突发心梗,时间大约在十分钟前。”
“不可能!夫人今天早上还好好的!”王妈难以置信地说,“她还说期待小姐下午来看她...”
星辰听不见大人们在说什么,她跪在地上,徒手捡拾着散落的纸星星,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打湿了那些写满祝福的小星星。
“这颗是祝妈妈健康...这颗是祝妈妈快乐...这颗是...”她哽咽着,试图将破碎的玻璃片和星星分开,指尖被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王妈心疼地蹲下身抱住她:“小姐,别这样,夫人她...她已经走了...”
“不会的!妈妈答应要陪我过生日的!她答应教我弹钢琴的!”星辰挣脱王妈的怀抱,扑到病床前,摇晃着母亲已经冰冷的身躯,“妈妈你醒醒!不要丢下星辰!妈妈!”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天空,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仿佛天空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悲剧怒吼。惨白的电光中,沈曼卿毫无生气的脸显得格外刺目。
江振庭匆匆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医护人员无奈地站在一旁,小女儿跪在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五彩纸星,王妈试图安抚星辰却无济于事。
“曼卿!”江振庭扑到病床前,握住妻子冰冷的手,声音哽咽,“怎么会这样?明明下午还好好的...”
“先生,夫人她...”王妈红着眼圈,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位医生走上前来:“江先生,请节哀。江夫人是突发心梗,我们发现时已经...对了,护士说大约半小时前,有位访客来过...”
江振庭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悲痛的表情:“是,是我让朋友来陪曼卿说说话的,没想到...”他叹了口气,转向哭得几乎晕厥的星辰,“星辰,别哭了,来爸爸这里。”
星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突然注意到母亲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掰开母亲僵硬的手指,一枚精致的珍珠耳环躺在掌心。
记忆瞬间闪回——与她们擦肩而过的那个女人,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爸爸,”星辰举起那枚耳环,声音因哭泣而嘶哑,“这是那个阿姨的...她是不是对妈妈做了什么?”
江振庭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傻孩子,说什么呢?那是你妈妈自己的耳环。”他迅速从星辰手中取走耳环,放入口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安排妈妈的后事。”
星辰怔怔地看着父亲,十一岁的她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成年人的复杂与虚伪,但直觉告诉她,父亲在隐瞒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如同噩梦。沈曼卿的葬礼隆重而肃穆,无数人前来吊唁,表达对逝者的哀思和对生者的慰问。江振庭表现得完美无缺——一个悲痛欲绝却不得不坚强起来的丈夫和父亲。
只有星辰注意到,那个曾经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也出现在了葬礼上,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当那女人的目光与星辰相遇时,她迅速别开了脸。
葬礼结束后,家里突然冷清下来。沈曼卿的照片摆在客厅中央,笑容温婉,仿佛仍在注视着这个家。
**青似乎也受到了震动,安静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故意在星辰面前说:“现在没人护着你了。”
星辰大多时候沉默以对,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回想母亲去世那天的细节:匆忙离开的女人,父亲慌张的表情,母亲手中紧握的耳环...
夜深人静时,她会拿出那条星星项链,轻声问:“顾哥哥,如果你在,会相信我吗?”
答案是窗外的风声。
母亲去世后,家里的气氛明显变了。江振庭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甚至夜不归宿。王妈总是摇头叹息,看着星辰的眼神充满怜悯。
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星辰提前从学校回家,听到父亲书房里传来争执声。她悄悄走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等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了...” “薇薇,小声点!孩子们快回来了!” “怕什么?青青本来就是我们的孩子,现在那个碍事的也不在了...”
星辰的心猛地一沉。青青是父亲和这个女人的孩子?那母亲呢?母亲知道吗?
她突然想起母亲去世那天,那个匆忙离开的女人,还有母亲手中紧握的耳环。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
第二天,星辰鼓起勇气问父亲:“爸爸,妈妈去世那天,来看她的那个阿姨是谁?”
江振庭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谁告诉你有阿姨来看妈妈?小孩子不要胡思乱想!”
“但是我看到...”星辰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严厉打断。
“够了!你妈妈是病死的,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江振庭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以后不许再问这种问题,听到没有?”
星辰低下头,不敢再问,但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晚上,她偷偷溜进父亲书房,想找到那枚耳环,却一无
星辰的心跳加速了。她想起王妈曾经说过,母亲有一份高额人寿保险,受益人是父亲和她。
一切似乎都有了不同的解释。
那天晚上,星辰做了一个噩梦。梦中母亲泪流满面地对她说:“星辰,要小心...”她惊醒过来,枕巾已被泪水浸湿。
从此,星辰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但在那沉默之下,是一颗逐渐苏醒的心。她开始留意父亲的一举一动,注意收集每一个可疑的细节。
她记得顾屿川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像北极星一样坚强,永远不迷失方向。”
“我会坚强的,妈妈。”星辰对着夜空轻声说,“我会找出真相。”
沈曼卿的离世像一场寒潮,彻底冻结了江家本就稀薄的温情。十一岁的沈星辰缩在巨大宅邸的角落,如同一株被遗忘在阴影里的植物,沉默而顽强地存活着。江振庭似乎彻底卸下了伪装。他不再刻意对星辰表示关心,甚至连表面的温和都难以维持。那个叫薇薇的女人——林薇——开始频繁出入江家,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她总是穿着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要踏碎这宅子里关于沈曼卿的一切记忆。而江正廷则是对林星辰说“星辰啊。这个阿姨呢就是青青的妈妈。要来咱们家借住几天,星辰,你可要好好招待客人哦”自此以后就直接住了进来。
“哟,这不是星辰吗?”总是用那种刻意拔高的、带着一丝嘲讽的声调,“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要懂事,你爸爸现在很辛苦的。”
**青有了林薇撑腰,越发变本加厉。她抢走星辰的新文具,故意弄脏沈曼卿留给星辰的唯一一条丝巾,甚至在家庭教师面前诬陷星辰偷了她的项链。
“爸爸!你看她,就是嫉妒我有妈妈买的项链!”**青哭喊着,手里举着一条闪亮的仿钻项链。
江振庭正为公司的事务焦头烂额,不耐烦地挥挥手:“星辰,你怎么总是惹事?回你房间去!”
星辰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看了父亲一眼,没有辩解,只是默默转身走上楼梯。她能感觉到林薇得意的目光和**青胜利的 smirk她唯一的盟友是老保姆王妈。王妈总是偷偷在她书包里塞点心,晚上悄悄来她房间,看她有没有好好盖被子。有一次,王妈红着眼圈说:“小姐,你要好好的,夫人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沈曼卿去世半年后,江氏集团的权力格局暗流涌动。江振庭不再满足于代管妻子的股份,他渴望名正言顺地掌控整个江氏帝国。根据沈曼卿的遗嘱和婚前协议,她持有的江氏集团35%的股份(原属于沈家),在女儿沈星辰年满十八岁前,由指定的信托基金和监护人共同管理,收益用于星辰的成长和教育。江振庭作为父亲和经济上的主要关联方,目前是代行投票权的监护人之一,但并非唯一决策者,受到信托基金和沈家旧部的制约。然而,江振庭不甘于此。他开始在集团内部频繁活动,暗中拉拢股东,排挤沈曼卿时代的元老,试图在下一次董事会召开前,争取到足够的支持,推动修改信托协议,甚至意图成为星辰18岁前的唯一全权代理人,从而彻底掌控那35%的关键股权。十二岁的沈星辰,在一次次冷遇和暗中观察中,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小女孩。她敏锐地察觉到家中气氛的变化,以及父亲偶尔接电话时流露出的焦躁与算计。她甚至偷听到江振庭对林薇抱怨:“那几个老顽固,仗着是沈家旧臣,死活不肯松口!必须想办法让他们支持我,或者...让他们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