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艺术史研讨课结束时,窗外的香樟树影已经斜斜地铺在了教室地板上。沈星辰抱着一摞参考书走出教学楼,脚步放得很慢,眉头却始终拧成一个结——教授在课上留的思考题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心里发慌。
“星辰,等等我!”Elowen背着双肩包快步追上来,浅栗色的卷发随着跑动轻轻晃动
“你怎么走这么快?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佛罗伦萨画派与威尼斯画派’的题?”
沈星辰点点头,把怀里的《文艺复兴时期艺术流派分析》往怀里又抱了抱,书脊硌得胳膊有点疼:“教授说这道题占期中论文的三分之一分数,可我翻了三遍书,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同样是文艺复兴,两个画派的风格差这么多。”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沮丧,“刚才课上小组讨论,连隔壁班的学霸都没理清楚,说要结合经济和宗教背景,可我对着那些史料,根本串不起来逻辑线。”两人走到图书馆门口时,刚好碰到抱着金融课本的Liora。
她看到沈星辰愁眉苦脸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被艺术史难题难住了吧?我刚才在图书馆听到几个学姐讨论,说这道题是去年的压轴题,当时整个年级只有三个人答到了满分。”
沈星辰叹了口气,靠在图书馆门口的石柱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封面的花纹:“我要是解不出来,期中论文肯定拿不到高分,更别说考进前十转系了。”一想到江振庭发来的短信,她心里就更着急了——那个男人根本不关心她学得怎么样,只在乎她能不能“安分”地待在艺术史专业,别碍着他和林薇的事。
“对了!”Liora突然拍了下手,眼睛亮了起来,“你可以问Yuchuan学长啊!上次在图书馆,他连书里第37页的批注都记得清清楚楚,说明他肯定仔细看过这本艺术史的书。”
“问他?”沈星辰愣了一下,手里的书差点滑掉,“可我跟他不算熟吧?上次操场他帮我挡球,图书馆他帮我拿书,已经麻烦他两次了,再去问这么复杂的问题,会不会太打扰他?”
她想起Yuchuan总是淡淡的周三下午的艺术史研讨课结束时,窗外的香樟树影已经斜斜地铺在了教室地板上。沈星辰抱着一摞参考书走出教学楼,脚步放得很慢,眉头却始终拧成一个结——教授在课上留的思考题像块沉重的石头.
沈星辰愣了一下,手里的书差点滑掉,“可我跟他不算熟吧?上次操场他帮我挡球,图书馆他帮我拿书,已经麻烦他两次了,再去问这么复杂的问题,会不会太打扰他?”她想起Yuchuan总是淡淡的语气和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有点打怵——万一他觉得自己烦,直接拒绝了怎么办?Elowen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语气里满是笃定:“我觉得他人很好啊!他既然能为你挡球,那肯定能帮你解出来!别犹豫了,去了,快去!
她推着沈星辰往图书馆里走
“再说了,你这是为了转系拼命,他肯定能理解的,就算被拒绝也没什么损失啊!”
沈星辰被她说得有点动摇,犹豫着走到图书馆大厅的镜子前,看着里面一脸纠结的自己,深吸了口气图书馆三楼的金融专区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
沈星辰沿着书架慢慢走,目光在一张张桌子上扫过,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连手心都冒出了汗。走到靠窗的位置时,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Yuchuan坐在桌子前,面前摊着厚厚的《金融工程学》和一本写满公式的笔记本。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手里的黑色钢笔在纸上快速滑动,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透亮,投在纸上的影子随着眨眼轻轻晃动
沈星辰在原地站了五分钟,反复练习着开场白。她甚至掏出手机,对着屏幕小声念:“学长你好,我有个艺术史的问题想请教你”“学长,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可一想到要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声音就忍不住发颤。
直到Yuchuan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是累了,沈星辰才鼓足勇气,抱着书一步一步挪过去走到他桌旁时,她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轻轻敲了敲桌子:“学长你好”Yuchuan抬头,看到是她,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有事?”“我有个艺术史的问题想请教你,”沈星辰把《文艺复兴时期艺术流派分析》放在桌上,她指着书里折角的那一页,“就是关于佛罗伦萨画派和威尼斯画派的风格差异,我问了好多同学都没搞懂,所以我想问问你。”
Yuchuan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接过了她的书。他翻到折角的那一页,目光快速扫过内容,然后拿起她的笔记本,看了看她画得乱七八糟的思维导图。
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不是不耐烦,更像是在思考怎么把复杂的知识点讲得简单易懂。
过了大概两分钟,他才抬起头,指了指笔记本上的“经济背景”四个字:“你漏了一个关键点,佛罗伦萨当时以纺织业和银行业为主,经济结构稳定,所以艺术家更追求‘秩序感’,线条能精准地表现物体的结构;而威尼斯靠海上贸易起家,经常接触异域文化,加上当地气候潮湿,壁画不好保存,所以转向油画,用色彩来突出画面的氛围感。”他顿了顿,从笔袋里拿出一支蓝色的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两条线,“你可以把书翻到第58页,那里有张表格,对比了两个城市的产业结构和艺术赞助人,结合表格看,就能串起来了。”沈星辰连忙翻到第58页,果然看到一张详细的表格——佛罗伦萨的赞助人大多是银行家,注重“理性”;威尼斯的赞助人多是商人,更看重“视觉冲击”。经Yuchuan一提醒,之前混乱的思路突然像被打通了一样,清晰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Yuchuan,眼里满是感激,声音都有点发颤:“原来是这样!我之前光顾着看画派本身的特点,根本没联系背后的经济原因,难怪一直搞不懂。真的太谢谢你了学长,你讲得比教授还清楚!”
Yuchuan把书和笔记本还给她,低头继续写自己的金融笔记,语气没什么变化:“只是知识点而已,不难。”
沈星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感激更浓了。她想起这几次麻烦他,自己都没好好道谢,便鼓起勇气说:“学长,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都没好好谢谢你。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冰淇淋店,听说他们家的巧克力口味是用比利时进口的可可做的,超好吃,要不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就当是感谢你。”
她紧张地盯着Yuchuan的侧脸,生怕他像上次拒绝奶茶一样拒绝自己。没想到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两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一个字,让沈星辰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Yuchuan合上笔记本,把书放进单肩包,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自己的东西,跟在他身后往图书馆外走。
走到操场的长椅旁,沈星辰率先坐了下来,把冰淇淋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巧克力的甜腻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苦的后味,是她最喜欢的口感。她偷偷看了一眼Yuchuan,发现他吃冰淇淋的样子很斯文,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狼吞虎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嘴角沾了点巧克力酱,却没察觉。
“学长,你是从中国来的留学生吗?”沈星辰忍不住问,她一直很好奇Yuchuan的背景——他的中文说得很流利,不像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人。
Yuchuan点点头,抬手擦了擦嘴角,刚好把巧克力酱擦掉:“嗯,在国内7年,我的父亲就让我来这里深造,毕业之后让我去家里公司。你呢?是自己考进来的?”
提到这个问题,沈星辰手里的冰淇淋突然不甜了。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淇淋的纸壳,声音轻了下来:“我不是自己考进来的,是被我爸爸‘送’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对着Yuchuan,她总是忍不住想把藏在心里的委屈说出来。“我妈妈去世得早,爸爸很快就再婚了而我的那个妹妹就是她的亲女儿,比我小两岁。她们母女俩一直看我不顺眼,尤其是后妈,总在爸爸面前说我坏话。”她顿了顿,声音有点发涩,“我后妈……怀孕了,她的孩子没了,就说是我推的她。父亲很看重这个孩子,于是就把我送过来了还说什么等我‘成熟’了再回去”
风轻轻吹过,把她的头发吹到脸上,有点痒。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想让我待在家里碍着他们的事。我妈妈以前是学金融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也学金融,是希望我有能力接管和守护沈氏所以我才想转系——我想完成妈妈的心愿,想变得厉害一点,等我以后有能力了,继承沈氏……”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点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吃冰淇淋,不让Yuchuan看到她泛红的眼睛。
Yuchuan看了看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了然的神色。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将包装纸仔细折好,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操场上的风轻轻吹过,带来青草的气息。“所以,”他开口,声音依旧清淡,却比平时多了一分清晰的指向性,“你拼命的想转系,不只是为了完成你妈妈的心愿。更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守住沈氏。”这句话精准地概括了沈星辰所有努力背后最现实、最紧迫的动力。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之前的沮丧被一种强烈的目标感取代。“是的,”她确认道,声音压低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
“我妈妈希望我学金融,是希望我有能力接管和守护沈氏,那是外公和妈妈两代人的心血。但现在,我父亲以代管的名义掌控着我名下的股份,甚至在我成年后,依旧以各种理由拖延移交,实质上是蚕食和滥用。我12岁的时候曾听到过他们要掌控沈氏的话。现在他把我送到这里学艺术史,就是为了让我远离核心,方便他和林薇彻底掌控公司。”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冰淇淋的脆筒发出轻微的声响:“我必须尽快转系,必须尽快学到真本事。我没有时间慢慢等,等我学成回去,沈氏可能已经被掏空,或者彻底改姓了。”Yuchuan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因紧绷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同情,更像是在冷静地评估一场商业案例。“股权斗争比课堂复杂得多。”他陈述道,语气平缓却带着现实的重量,“仅凭金融知识未必足够,你需要懂法律,懂公司治理,甚至需要学会辨别盟友和敌人。”
他看向沈星辰,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你确定要现在就开始准备应对这些?”
“我确定。”沈星辰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那双微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和权利。退缩和等待不会换来任何怜悯,只会失去一切。”
Yuchuan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和那超越年龄的清醒,片刻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明白了。”他说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承诺感,“以后课业上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了解公司治理、股权架构方面的实务知识,都可以来找我。”
沈星辰猛地抬起头,心脏因为这句话而重重一跳。她没想到Yuchuan会如此直接地理解并愿意涉入她这摊复杂而危险的“家事”。巨大的惊喜和一种找到强大盟友的安心感瞬间包裹了她,甚至冲淡了眼眶的酸涩。“真的吗?学长?”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感激,眼睛因为希望而重新亮了起来,“谢谢你!”“嗯。”Yuchuan淡淡地应了一声,站起身,将单肩包甩到肩上。Yuchuan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带着战斗意味的坚定光芒,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不早了,该回去了”他站起身
“好。”沈星辰也连忙站起来,心中的重压仿佛因为倾诉和得到的回应而减轻了许多。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回宿舍区。路灯已经亮起,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到了沈星辰宿舍楼下,Yuchuan停下脚步。
“就送到这里。”他淡淡道。
“谢谢学长,今天……非常感谢。”沈星辰再次郑重道谢,不仅为了那道题,更为了他那句“可以来找我”。
“嗯。”Yuchuan应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转身离开,白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
沈星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她转身刷卡走进宿舍楼。
刚推开宿舍门,早就等得心焦的Elowen和Liora立刻就围了上来,两双眼睛亮晶晶地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星辰!快老实交代!”Elowen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激动地压低声音,“我们刚才在窗边都看到了!是Yuchuan学长送你回来的!哇哦——!”Liora也凑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对啊对啊!什么情况?他不是号称‘冰山难近’吗?
沈星辰被她们俩堵在门口,看着室友们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一直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你们想多了!我就是去请教问题,然后为了感谢他,请他吃了个冰淇淋而已。”“居然真的帮你解题了?还一起去吃冰淇淋?最后还‘亲自’送你回宿舍?!”她把“亲自”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请教问题需要吃到天黑?还需要‘顺路’送到宿舍楼下?”Elowen显然不信,促狭地用手肘碰了碰她,“冰淇淋甜不甜呀?有没有聊什么……特别的?”
“真的就是聊学习和我……家里的一些事。”沈星辰无奈地解释,脸上却微微有些发热,“学长人很好,很耐心,给了我很多建议。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家里的事?”Liora捕捉到关键词,眼神更加探究了。
“嗯……”沈星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细说,“就是一些烦心事,他开导了我两句。好了好了,真的没什么,我得赶紧去写艺术史论文了,不然真要不及格了!”
她说着,抱着书逃也似的躲进了自己的书桌区域,留下两个室友在后面交换着“绝对有情况”的眼神和意犹未尽的窃窃私语。
沈星辰打开台灯,摊开笔记本和书,Yuchuan画的那几条线和他清晰的讲解仿佛还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气,抛开心头的杂念和室友的调侃,开始专注地整理思路。
这一次,笔下的文字变得格外顺畅。她知道,前方的路依然艰难,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了。那个看似冷淡的学长,或许会成为她夺回一切道路上,意想不到的、最重要的盟友。